第0402章 死裏逃生

　　十壹歲的柯姆·華納，有普通少年十六、七歲的身高，長手長腳，臉如金紙，眼眶深陷，雙目無神。
　　長老陪同著魔山和簡妮。
　　簡妮坐下，伸手拿起柯姆·華納的手：“柯姆·華納，我是格雷果·克裏岡公爵的夫人，我叫簡妮·維斯特林，妳能聽見我說話麽？”
　　柯姆·華納毫無反應。
　　“妳看，這是格雷果·克裏岡公爵，妳父親阿奇博爾德·華納爵士的長官，皇家海軍艦隊的最高守護，君臨海務大臣。”
　　柯姆·華納還是沒有反應，但簡妮握著他的手卻有感覺，孩子的手指微顫，仿佛想抓著簡妮的手用力站起來。
　　簡妮沒有問長老柯姆·華納的病情如何？吃了什麽藥？能被金子和壹把小刀收買的長老，人格已經不可信。
　　長老能被魔山和簡妮輕易收買，也能被其他人輕易收買。這種人的話已經失去了可信度。簡妮相信自己的醫術和外祖母巫姬傳授的壹些秘術。蟹爪半島上，每壹個部落都有自己信仰的神，但他們共同信仰的壹個神，是血神。這裏血巫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預言、醫術、信仰、祈禱——血巫集諸多能力於壹身。
　　科目·華納手指的微顫，證明他能聽見簡妮說的話。
　　只是他失去了語言能力，身體也仿佛被禁錮。
　　簡妮說道：“柯姆·華納，格雷果·克裏岡公爵秉承對妳父親的承諾，前來收妳為侍從，帶妳出去，成年的那天賜封妳為騎士，妳如果同意，動動眼睛。”
　　魔山，簡妮、長老、部落侍衛、埃林、葛拉燈都盯著柯姆的眼睛。布蕾妮和澤麗則守著大門兩邊。
　　過了好壹會，柯姆的右眼輕微的眨了壹下。
　　簡妮、魔山、長老都看見了，孩子在努力做出回應。
　　“柯姆·華納，妳同意按照父親的遺願，做格雷果·克裏岡公爵大人的侍從了？”
　　這壹次，孩子的右眼眨動更明顯壹點。
　　“那麽，我現在有壹個很重要的問題要問妳，妳知道自己得的是什麽病嗎？妳心裏明白壹切，是不是？”
　　長老說道：“夫人，這孩子小，本就得了風寒病，加上他父親的犧牲，就壹下子變成這樣了。”
　　孩子的右眼又眨動了壹下。
　　簡妮看壹眼魔山，再看向柯姆：“柯姆，我看出妳中了蛇毒，下毒的人還不想讓妳死，劑量控制得剛剛好，妳知道是誰下的毒麽？”
　　這壹次，柯姆的雙眼都眨了壹下。
　　長老急了：“我要請夫人和公爵大人出去，妳們說的話太荒唐，我知道孩子根本不是中了蛇毒，妳是血巫師嗎？石寨的人都精通養蛇，誰也看不出來他中的是蛇毒，我們華納人也根本不懼蛇毒，請妳們立即出去，這裏不歡迎妳們這樣無禮的外來人。”
　　“魔山，拿下長老。”簡妮淡淡說道。
　　長老大驚，向外疾走，壹邊唧唧哇哇的向外面大喊，房間裏的兩名長老侍衛剛壹動，就被埃林騎士和葛拉燈爵士的短刀頂住了咽喉。魔山出手，抓住長老，輕輕提起，微微用力，長老的肩膀骨骼粉碎。
　　慘叫聲響起。
　　但長老先前唧唧哇哇沖外面大喊的聲音傳了開去，也不知道他究竟喊了些什麽，就聽見外面的石寨槍兵，男子，女子，老人，孩子紛紛抽出刀拿起槍，向這邊多羅羅羅的吶喊著撲來。
　　布蕾妮、澤麗長劍出鞘，擋在大門口。
　　數下清脆的刀槍交擊，呯呯嘭嘭，數名槍兵和村民被擊倒。
　　“埃林，發出響箭！”簡妮喝道。
　　嗚！
　　壹支箭尾上安裝了鐵哨的箭矢沖天而起，向軍營士兵們駐紮的地方呼嘯而去。
　　波利佛、安蓋、鄧森早有戒備，他們聽見鐵哨音，立即跳起來，長劍出鞘，大喊：“士兵們，戰鬥！”
　　三人踢翻面前的桌子，擊倒服侍的女子，砍翻大門口的數名槍兵，三人搶到馬廄，翻身上馬，向大寨主樓方向疾奔而來。
　　身後，三個壹直有所準備的百人隊很快沖殺出來，擋者披靡，不管男女老少，上來戰鬥的壹律砍死。
　　木樓，石房頂上，男人、女人、孩子、老人紛紛出現，手裏出現了弓箭，居高臨下，向克裏岡軍射擊。
　　箭矢嗖嗖，數名士兵中箭落馬。
　　每壹個克裏岡騎兵，都是絕對的精銳。損失壹個人，都會令魔山心疼。
　　“盾牌防禦！”波利佛大喊。
　　士兵們並非沒有準備，他們背後的圓盾被紛紛取下，兩邊的房屋之間的道路對於三百騎兵來說，還是太狹窄了壹點。又有數名騎兵中箭落馬。
　　“反擊！”鄧森大喊。
　　克裏岡重騎兵每人兩根投槍，這是沖鋒時候用的，在距離敵人不遠的時候，先投出投槍，再沖進敵陣，拔劍砍殺。
　　數百只投槍舉起來，只壹輪投射，房頂上的‘敵人’紛紛被擊中，從房頂上，木樓上紛紛滾下。壹時間，慘叫聲響徹山寨。
　　只壹輪反擊，‘敵人’就阻擋不住，下壹瞬，木樓上，石屋頂上，大人孩子，男女老幼逃得幹幹凈凈。
　　隊伍前進，前面木樓石屋頂上的村民們紛紛躲避，不敢再冒頭來攻擊這壹支黑色殺神隊伍。
　　很快，波利佛、鄧森、安蓋沖到主寨大樓前，這裏已經圍了很多的槍兵和村民，布蕾妮、澤麗、埃林和葛拉燈四把長劍守住大門，槍兵和村民拼命圍攻，卻不能沖開防線。
　　波利佛、鄧森、安蓋率領三支百人隊騎兵隊伍壹沖，槍兵和村民瞬間崩潰，長劍揮動，壹陣追殺，槍兵和村民四散奔逃。
　　魔山出現在大門口，說道：“列陣，守住這裏。”
　　“嗬！”
　　將士們壹起答應。
　　遠遠近近，全村響起了多羅羅羅的吶喊聲，聽聲音，有很多村民翻越出了石墻，順著陡坡下山，每個方向都有，多羅羅羅的聲音在空山和盆地的夜空裏傳出很遠很遠。
　　被控制在房間裏的長老說道：“公爵大人，夫人，妳們現在住手還來得及，否則，全半島的部落都會來攻打這裏，妳們誰也出不了蟹爪半島。”
　　原來，四面翻墻而出的村民和槍兵，是去通知其他部落了。
　　……
　　蟹爪半島人壹遇外敵，血海深仇都會放下，先殺外敵，再內部血鬥。這仿佛就是壹個傳統。
　　數千年來，從無任何軍隊敢闖進蟹爪半島進入部落內部悍然動武。他們總是謹小慎微，小心翼翼。克裏岡軍進入蟹爪半島的華納家族，壹言不合抓長老擊殺村民，犯下大忌，挑戰了整個蟹爪半島的尊嚴。後來這事件被寫進大陸歷史，作為奇跡和勇氣的象征流傳。歌手們也寫了很多關於這個故事的歌，七國傳唱。
　　七國絕對的禁地蟹爪半島，也是從這壹天開始，被打破了絕不可挑戰的禁地規則。就好像雞蛋的殼，碎了頭發絲那麽壹點，卻面臨不可逆轉的破碎命運。
　　也是從這壹天開始，蟹爪半島加快了和外部世界的真正融合。封閉了數千年的蟹爪半島，開始正視外部世界，並把緊閉的大門主動的打開，在接納外面世界的同時，也被外部世界所接納。
　　很多重大事件的改變，甚至推動世界的進步，表面看是從某次偶發事件開始，卻有其內在的必然。
　　……
　　波利佛進來：“大人，夫人，我們有幾個兄弟中箭了。”
　　“會死嗎？”
　　“不會！”
　　“擡進來！”
　　“是，大人。”
　　七名中箭騎兵被擡進石寨大樓。
　　簡妮身披紅袍，跪在柯姆·華納的面前，古老而玄秘的音節從她的喉嚨裏低聲吟唱，過了好壹會，她起身低語：“魔山，把我給妳的毒液餵柯姆·華納喝壹半下去。”當著眾人的面，簡妮稱呼魔山為公爵；耳語和私下，稱呼他為魔山。
　　這毒液，是巫姬和簡妮為魔山將來的決鬥準備的！巫姬看見了魔山的壹次生死決鬥，對方在長槍上塗抹了可怕的蛇毒。
　　仿佛冥冥中壹切自有天意，給魔山準備的解除長槍蛇毒的毒液，在這裏派上了用處，就好像壹只無形的大手早就安排好了壹切。
　　魔山都懷疑是不是簡妮和巫姬又看見了這壹幕，事實上並不是。巫姬和簡妮，也僅僅是能看見部分未來碎片，而不是全部。這個世界的神都不太靠譜，何況僅僅是仰仗血神意誌的巫師。
　　魔山扶起柯姆·華納，柯姆·華納的臉色已經褪去金色，恢復了血色。長老坐在椅子上簌簌發抖。
　　魔山餵柯姆·華納壹點壹點的吞咽下毒液。
　　簡妮來到長老面前：“坦白吧，以血神的名義。”
　　長老抖抖索索，無牙的嘴幹癟的蠕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不坦白，妳知道血神對自己的子民的殘酷，妳將永遠墜進地獄。我知道妳用的是什麽蛇毒，我研究各種各樣的蛇毒多年了。”這壹句又是假話。是巫姬研究各種各樣的蛇毒多年，並品嘗蛇毒。這也是初級血巫的牙齒以黑色示人的真正原因。他們的藥丸跟很多劇毒有關，並親自品嘗劇毒驗證咒語。
　　“……並不是我……”長老說道。
　　“那麽是誰？”
　　“……”
　　“不敢說？有我們在這裏，妳還怕什麽？柯姆·華納很快就會恢復身體健康，妳覺得華納部落的人是擁護他們的少主還是擁護用蛇毒殺死少主的人？當真相大白，妳罪加壹等。”簡妮說到最後，已經是聲色俱厲。
　　“我有個請求。”
　　“說！”
　　“這個請求，我只跟柯姆少主說。”
　　“妳很快就可以跟他說了，為了減輕妳的罪孽，獲得血神的憐憫，請現在告訴我下毒人的名字。”
　　“……斯坦貝克·華納……”
　　“柯姆的叔叔？”
　　“是的，華納家族第壹勇士，家族的勇士都是他的人。”
　　“兩百騎兵！”簡妮淡淡說道，不以為然，“妳認為他的兩百騎兵能勝過我們的三百重騎？”
　　“他還有盟友。”
　　“他什麽盟友都不會有了，我們會打得他的人落花流水，除了投降，死路壹條。”
　　……
　　咳咳咳！
　　少年柯姆在休息之後，壹陣咳嗽，隨後嘔吐起來，血腥和腐臭的黑血吐了小半木盆，他滿頭大汗，臉色痛苦又虛弱，清水漱口後，沈沈睡去。
　　等他醒來，天已經大亮了，他感覺全身乏力，但卻又無比的清爽舒服，死裏逃生，劇毒清除，孩子的心情著實不錯。
　　少年目光從簡妮、魔山、布蕾妮、澤麗、埃林、小侍女、葛拉燈爵士、波利佛、安蓋、鄧森的臉上壹壹看過去，仿佛要把這壹幫人的臉全部刻進他的腦海裏，不敢忘記。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長老的臉上，從長老的臉上移動，最後落在他的面前——壹個不知道是什麽材質鑄造的壹個奇怪雕像，似馬非馬的壹只通紅色的怪獸，嘴裏銜著壹把黑鐵重斧。
　　怪獸四蹄粗大，和馬不同的是，腦門正中有壹角。
　　這個透露出神聖氣息的雕刻是長老從部落的神廟裏拿過來的，長老就俯伏在孩子的面前：“少主，華納王是妳的了。”
　　柯姆·華納自己撐起來，靠著床欄：“長老，妳要傳承華納王給我？奉我為華納家族的正式族長？”
　　簡妮熟讀蟹爪島歷史，知道華納王是華納家族中唯壹壹位統壹了蟹爪半島的英雄。她第壹次見識到壹位英雄的紀念雕像竟然並不是壹個人，而是壹只怪獸和壹把重斧。簡妮認得這種怪獸，這怪獸有個名字：獨角獸。（原著獨角獸在北境斯卡格斯島嶼上，後面會有相關情節進行銜接。）
　　……
　　“是的，柯姆少主，妳名正言順，是華納王的繼承人，妳現在是華納家族的族長了。”
　　“可這裏並不是神廟，我沒有得到血神的見證。我需要全族人在，並進行正式的儀式。”
　　“我已經為妳在血神面前祈禱過，少主，只要華納王的雕像在手，壹切都可以從簡。妳目前身體虛弱，還不能參加繁重和復雜的家族族長的儀式，那需要壹共七天的時間。家族裏的勇士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回來，根據公爵大人和公爵夫人的建議，目前從簡是最好的做法，石寨裏的戰士和村民去通知全島的部落了，他們很快就會殺過來。孩子，妳現在就是華納家族的族長了。”
　　少年沈默了好壹會：“長老，妳給我部落寶物，是不是想得到什麽？”柯姆並沒有表現出激動，不知道是太過虛弱還是太過冷靜。他敏感到長老突然給他華納王，壹定有所求。
　　從死到生的走壹遭後，這孩子的心性變了，人壹下子長大了。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求族長開恩，我犯下了大錯，請族長別對我用祖刑。”
　　柯姆看看簡妮，想從她的眼神裏得到壹些什麽，他對簡妮的感激和尊崇有如母親，他從簡妮的眼神裏得到了答案沒有，誰也不知道，只聽孩子說道：“好吧，我答應妳了，長老。”
　　長老激動得全身發抖：“族長，我這就去通知全寨人，叫他們過來參見新族長。”
　　“不用了，長老，給我新長老的名字吧。”
　　長老全身壹震，隨即黯然：“是，族長。傑裏邁亞·華納，下壹屆長老最合適的人。”
　　柯姆看向魔山：“公爵大人，妳的小侍從現在還太虛弱，可以請求妳喊壹聲嗎？讓傑裏邁亞·華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