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9章 兵工廠的歷史文檔

　　說起來，自從【eBay】落入林三酒手裏就變成了壹個通訊器，她壓根沒有用過它的主要功能；畢竟第壹次準備購物就引來了人偶師，隨即又被宮道壹找上了，陰影不可謂不小。
　　但是當她意識到，來兵工廠分部與自己見面的人不可能是斯巴安的時候，林三酒卻想起了【eBay】。
　　壹開始的不好意思，很快就消散了；盡管賬號不是她的，錢照樣是她付的，林三酒義務通知了人偶師壹聲，感覺自己就算是蠻合適的了——幹嘛還不好意思呢？
　　“妳也知道，我在這兒不能呼吸，不可能靠著偶爾換壹次氣的辦法應敵……我就發了壹個求購信息。”
　　筋肉子仙桃很沈默。
　　“我本來其實也就是試試運氣，結果我發出去沒過幾十分鐘，就有人響應了，而且開價還很便宜……”
　　能夠這麽快、以這麽低廉的價格獲得適用物品，實在出乎林三酒意料之外。在她聽見“斯巴安”遙遙呼喚她的時候，其實林三酒只是抱著僥幸打開了【eBay】，想看看自己的求購信息有回應沒有——她也沒想到，她竟然壹連收到了好幾個熱情殷勤的賣方訊息，全是能夠幫助她在無氧環境中生存的物品，每壹個開價都驚人地合理。
　　她在關鍵時刻運氣還真是挺不錯的。
　　林三酒懷著驚喜，給自己挑了個最好用舒適的【今天我是厭氧生物】。正如介紹中所說的壹樣，裝上它再激活，她整個生理系統就短暫地切換成靠二氧化碳運作的了；沒了氧氣輸入，末日世界對她再也沒了威脅。
　　最大的困難，反而是與梵和壹起行動的時候，林三酒只能趁對方聽不見的機會，趕緊偷偷呼吸幾口氣。
　　等了壹會兒，見“筋肉子仙桃”還沒回應，林三酒關上了【eBay】。在昏昏蒙蒙的月光下，這片幽暗寬闊的兵工廠分部裏，她又是唯壹壹個人了。
　　沒有了眼前的對話框之後，世界凝滯寂靜，龐大得壓在人的神經上。
　　她忍不住想要再看壹次人偶師有回應了沒有，掏出【eBay】，想了想，卻又揣了回去。
　　買特殊物品之類的話，當然不是什麽非得馬上說不可的要緊事。她很清楚，自己其實是受到斯巴安的影響太大了；以至於當她此刻獨自望著遠方高高低低的陰影時，孤寂感就如同腦後悄悄伸上來的大手壹樣，按住了她的眼睛，捂住了她的嘴巴，堵住了她的聲息。
　　盡管已經打開了【今天我是厭氧生物】，可是她此刻的呼吸滯窒之感，卻壹點也不少。
　　“……清單，”林三酒喘了壹口氣，低低地提醒了自己壹句，“是在文檔儲存類的地方吧？”
　　從地圖上找出幾個有可能是目標的地方之後，按照地圖壹路找過去的時候，她的腦海深處裏始終有壹小塊恍惚的、酸軟發疼的地方。好像那是壹塊還沒痊愈的創口，在不久以前，她還與斯巴安連接在壹起。
　　這跟以前她身邊壹個人也沒有時的感覺不壹樣，也不是在她剛剛融入斯巴安時，那壹種完全的、徹底的孤獨了——是明明連著什麽，卻被驀然切斷了；是忽然驚覺自己還少了壹塊；是知道自己還有壹部分血液，在另壹個身體裏流淌。
　　“妳身上帶著我的種子，他身上帶著我的根系，”林三酒記得梵和曾經低聲說過這麽壹句，“通過我聯系起來之後的情況，也是我第壹次見……”
　　這倒還罷了。真正讓林三酒仍舊回不過神的，是斯巴安的存在方式——假如不是她自己都被揉進了斯巴安的“存在”裏，切膚般地體會到了他的人生，她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大洪水竟還能以這種方式，打亂壹個人的時間流。
　　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找回來？
　　林三酒搖了搖頭，定了壹下心神，接著壹拳就砸進了面前的灰墻裏。
　　在“網絡廣告即時拍賣服務商”對她不起作用之後，整個分部就等於對她敞開了坦途：門禁，封鎖，警報系統……對她而言幾乎都成了擺設和廢物，沒過壹會兒工夫，分部裏就有至少四五面墻上都被她給砸出了大洞，還不知踹壞了多少個門鎖。
　　她原本以為“失落物品清單”這種東西，要麽是打印成文件備份了，要麽是存在某個存檔系統裏了，可是當林三酒真正找到它的時候，她萬萬沒料到自己看見的竟是壹塊“復制時空”。
　　“怎麽……”林三酒半推開門，看著房間內的景象，有點傻了眼。
　　她想了想，退了出去，還好好地把門關上了。
　　過了兩秒，林三酒再度推開了同壹扇門——這壹次，她終於確認了，門後確實是兵工廠碧落黃泉分部。
　　或者說，是縮小了許多倍以後的碧落黃泉分部復制立體影像，如同壹個模型般，占滿了整整壹個寬大房間。
　　林三酒遲疑地擡步進了屋。
　　沒錯，都是光影所形成的3D影像罷了，壹伸手就能從影像中劃過去；危險是沒有，就是當她走在只有半人高的鋼鐵大樓之間時，覺得自己好像壹頭哥斯拉。
　　“通緝犯，斯巴安”的壹行字樣，從某壹條玩具般大小的街巷裏浮了起來，投射在半空中，她第壹眼就看見了。
　　林三酒順著那行金色小字，低頭瞇眼壹看，果然發現在模型似的大樓墻角陰影下，正站著壹個小小的、做得有點敷衍的人形；唯壹能代表它是斯巴安的，就是它也長了壹腦袋金發。
　　她彎下腰，用指肚輕輕撫摸了壹下光影小人形的頭頂，才繼續朝碧落黃泉分部深處走去。
　　在模型的各個方向上，高高低低地投射出了更多的人名、物品名與簡短標題。每個名字似乎都來自不同時期；有的是兵工廠成員，有的是其他通緝犯，有的是合作組織，若是點上去，還會彈現出更多的訊息——整個模型，似乎就是壹本跨越了數年之久的立體“碧落黃泉”文檔。
　　林三酒走著走著，在壹行小字前停了下來。
　　“原型，黎文溯江（戰死）。”
　　她楞了幾秒。
　　這是自從她離開碧落黃泉以後，第壹次遇見這個名字，卻沒想到已是訃告了。
　　林三酒猶豫了壹下，試探著輕輕點了壹下空中的那行小字。
　　“黎文溯江，原型計劃03號，在碧落黃泉分部受襲之夜戰死……”
　　她的目光劃過了大段大段對於黎文溯江的介紹，以及當夜情況的報告之後，停留在倒數第二段上了。
　　“記錄點位置正是我們發現黎文溯江屍體之處，屍體回收位置與疑似兇手最後壹次被人目擊之處相距不遠……”
　　相距不遠？那麽也就是說，她只要擡起目光的話……
　　林三酒慢慢轉過眼睛，果然在前方窄窄的路巷盡頭上空，又看見了壹行浮在空中的小字。
　　“入侵者，瑪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