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An apple a day keeps doctor away

　　“搞什麽鬼啊啊啊——”
　　在急速奔跑的過程中，【能力打磨劑】的銀光抖成了不斷搖晃的壹團，反倒叫人看不清周圍了——但即便是只靠剛才那壹眼，林三酒也知道自己現在該做的是趕快跑。
　　當黑影初初籠罩上她的時候，她的危機感竟然壹點兒都沒冒起來。
　　因為這影子太大了，甚至超過了打磨劑能照亮的範圍，遠遠地融進了黑暗裏，叫人壹時意識不到這居然是壹個生物——
　　直到林三酒下意識地壹轉身，與身後的東西四目相對時，這才傻了。
　　人的壹生中，能夠見到幾次足有四五層樓高的……螳螂？
　　林三酒將手裏的亮光擡高了壹些，正巧照亮了它兩只灰白得如同死泥球似的眼睛——顯然是因為生活在黑暗之中，眼睛已經退化了——螳螂似乎有所感應，光芒才剛照上來，壹道長長彎彎的黑影就從半空中淩厲地破空而下。
　　傻子也知道那是什麽玩意兒——以這只螳螂的體積來看，要是被它的兩只鐮刀擊中，恐怕登時就會變成稀爛的壹團。
　　林三酒連多壹眼都沒敢看，轉身就跑。昏暗中，也不知道四周的黑暗裏是不是還潛伏著別的危險，她只好憋著壹口氣朝前方巨大蘋果的所在之處逃——至少剛才她看了半天，也沒發現蘋果有什麽異樣的，總比其他地方來得安全些！
　　身後立時傳來“隆隆”的沈重響聲，聽起來就像是壹棟樓拔地而出、追逐著她壹樣。這螳螂明明連眼睛都退化了，但鐮刀的攻勢卻壹下比壹下精準——比林三酒整個人還大的前爪好幾次險險擦著她的身體過去，風勢將她掀倒在地，她就手忙腳亂地打個滾，翻起身繼續跑。
　　至於戰鬥，林三酒是連想也沒想過。
　　先不說光線暗得完全占不到便宜，就算只是拆壹座同樣大小、不會反擊的樓房，都足夠她費勁了！
　　蘋果比她想象得更遠——這壹段路，以林三酒的速度竟也足足跑了十多分鐘。勉強又躲過了腦後幾次尖嘯的風聲以後，在水波壹樣劇烈晃動的銀光裏，她終於漸漸地靠近了蘋果。
　　林三酒頓時覺得自己方才吃驚得太早了。
　　如果不是剛才從遠處看清楚了壹個大概，恐怕她現在根本連這是什麽東西都認不全——在蘋果的底部擡頭朝上看，只有壹片朦朧、龐大的黑影，在昏暗中劃出了壹條隱隱約約的曲線。
　　這得有多大啊……？
　　心裏壹邊驚嘆，林三酒腳下也壹直沒停。她拿出了最大速度，幾乎是轉瞬之間，已經撲到了蘋果的腳下。
　　……誒？
　　腳步頓了頓，她這才覺出了壹點異樣。
　　剛才隆隆的聲音消失了，時不時便會尖嘯著襲來的風勢也不見了——她轉過身壹看，不遠處那個模糊的巨大黑影停在了原地，代表螳螂頭的影子左右轉了轉，竟然沒有追上來。
　　因為奔跑時拎著【能力打磨劑】不方便，林三酒便把它攥緊在手裏，此時的銀光從她的指縫間泄出了零零散散的壹點，就被黑暗遮掩住了，以至於壹切都看不大清楚。
　　不遠處，螳螂的影子動了動，似乎在猶豫什麽，隨即竟然慢慢地開始後退——沒過壹會兒，它便徹底消融在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林三酒全身“唰”地起了壹層雞皮疙瘩。
　　她有點不敢回頭看了。
　　後面不是只有蘋果嗎？
　　……到底是什麽，讓那只螳螂感到了危險？
　　從林三酒後脖頸上立起的每壹根寒毛，都恨不得像天線似的，心驚膽戰地探聽著空氣裏的動靜。
　　側耳聽了聽，身後壹片安靜。
　　林三酒生怕驚動到什麽，極緩慢地壹點兒壹點兒轉過了身。面對那壹片模糊的黑暗，她慢而無聲地擡起手，打開手指——銀光登時重得自由，瞬間染亮了眼前的壹小片。
　　……第壹眼看起來，她只覺得這個蘋果的表皮有些古怪。
　　既不紅也不綠，皮壹看就非常厚，透著壹種不知怎麽叫人覺得有點惡心的肉粉色。它大概從樹上掉下來的時候不短了，在林三酒的腳邊，她還能看見壹片壹片不新鮮了以後泛起來的黑色，像大片黴斑似的。
　　雖然這蘋果看起來很詭異，但似乎並不危險……啊——？
　　心裏的壹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蘋果忽然左右搖擺了壹下，林三酒以為它要發生什麽異變，剛要壹蹬腳跳出去，卻見它並沒有朝自己而來，反而直直地拔空而起，竟然像飛升壹般離開了地面。
　　“這……”林三酒穩住身子，楞楞地吐出了壹個字。
　　蘋果怎麽會突然飛起來？
　　她心裏仍然大惑不解的時候，猛然之間不知從哪兒亮起來的刺眼光芒，壹下子將周圍映得如同雪地白晝似的，【能力打磨劑】與它相比，簡直如同黯淡珠光，不值壹提——光亮來得太突然，林三酒忍不住閉了閉眼，過了半秒才終於又強迫自己張開了眼睛，半瞇著眼朝身周望去。
　　半空裏，有壹張臉正直直地盯著她。
　　林三酒渾身壹下子就涼透了。
　　那個突然之間飛起來的蘋果，原來並不是飛起來了，而是被這個“人”撿了起來，握在手裏。
　　而螳螂為什麽會突然退走，原因也壹清二楚了：並不是蘋果有什麽問題，而是它不知道通過什麽手段，發現了這個站在蘋果後面的巨型“人”，因此才慌得連眼前的獵物都不要了，掉頭就跑。
　　……說是人，也只是因為林三酒壹時想不到什麽詞來形容它了。
　　這是壹張扁平的臉，硬角質的皮膚在臉部下方裂了開來，才叫人意識到原來是嘴。它的嘴巴很長，邊緣深深地開到了耳朵旁邊——如果它有耳朵的話。
　　不管是皮膚上的紋路也好、那雙毫無感情色彩，專屬於冷血生物的眼睛也好，都讓林三酒恍惚想到了蛇。
　　然而這張蛇臉下，卻還有壹只五趾頎長、正抓著蘋果的手。與林三酒視線平齊的地方，她就看不出來那是什麽身體部位了：因為實在太大了，前後見不到頭，只有壹片覆蓋著棕黑色花紋的皮膚，浮現出硬角質的紋理，皮膚上每壹塊自然形成的小圓斑，都跟她的頭壹樣大。
　　它很顯然是正處於壹個彎下腰來的狀態，因為林三酒目光壹掃，就徹底連最後壹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在這壹只蛇臉人的身後，遙遠的高處上還漂浮著許多張相似的臉。至於它們的身體，由於離得太遠，只能在霧氣壹樣的空氣中，朦朧地看見壹個輪廓而已。
　　她只覺腳底冰涼，壹動也不敢動，不知道這些怪人接下來打算怎麽處置她——在這樣的體量差距上，林三酒覺得自己的反抗大概不會有任何成果。
　　然而過了好半晌，蛇臉人卻直起腰，轉過了目光。林三酒壹楞，眼前巨大角質皮忽然開始挪動起來，伴隨著壹節壹節的花紋從眼前爬過，腳下也傳來了微微的震顫——看來它正在掉頭離開。
　　來不及想為什麽，林三酒慌忙像那只螳螂壹樣轉頭就跑，壹直跑到了壹個差不多安全的距離，壹頭紮進了幾棵植物裏，心臟才好像再壹次恢復了砰砰的跳動。
　　如今有了光亮，她也看清楚了：這幾棵比她還高半個頭的植物，只不過是普通的小草罷了。
　　與其說驚訝，不如說這才是意料之中。
　　林三酒苦笑了壹下，想了想，也差不多明白了。對於這個蛇臉人來說，林三酒頂多也就壹只螞蟻那麽大，雖然蛇臉人的目光正對著這個方向，但如果不是彎下腰仔細找，誰會發現壹只躲在草棵裏的螞蟻？
　　她覺得連番意外之下，自己腦子都亂成了壹團漿糊——她穩了穩呼吸，悄悄地探出頭去。
　　……要壹直將脖子仰到極限，她的目光才能勉強越過地上的草叢，將遠方半空中的情形看清楚。
　　正如林三酒所猜測的壹樣，這裏沒有天空。
　　籠罩在她頭頂極高處的，是壹片嶙峋的巖石層；在壹個蛇臉人手中光球的映照下，塊塊巖石明暗交接，在線條嚴峻的陰影中越發清晰了。
　　從巖石穹壁直直落下幾千米的地方，是幾棵高大的蘋果樹——當然，從林三酒的角度看起來，她只能看見壹個局部；還是看見了剛才那個蛇臉人舉起手中的蘋果，指著幾棵樹似乎在對同伴說著什麽的時候，她才連蒙帶猜地想到，蘋果大概正是從樹上掉下來的。
　　不光是蘋果，連她也是從這棵離得最近的蘋果樹上掉下來的——
　　看著像懸崖峭壁壹樣高聳的樹幹上，刻著長長的壹道刀痕，林三酒忍不住浮起了這個念頭。
　　在雪地白晝似的光芒下，剛才的螳螂早已不見了蹤影；四周看看，也沒有什麽其他的東西。林三酒看了壹眼遠處不知在互相說些什麽的蛇臉人，忽然從草棵裏鉆出來，迅速朝蘋果樹跑去。
　　在極溫地獄裏，她就爬過幾千米的峭壁；此時攀爬這不比峭壁差多少的樹幹，倒也不是什麽難事了——除了要時刻註意著周圍免得被什麽巨大生物襲擊了之外，林三酒爬到壹根樹枝上的過程，倒是出乎意料地順利。
　　這根樹枝的末梢，正掛著兩三只壹模壹樣的肉粉色蘋果；沒有了不新鮮的灰黑色，它們看起來反倒更加惡心了壹些。
　　……樹根在星球的另壹面上吸收了那麽多生物，就是為了結出這些怪果子嗎？
　　林三酒盯著那幾只肉光致致的大蘋果，心裏充滿疑惑。
　　以兔子他們被吸進根莖的時間來看，大概此刻仍然在樹幹中的某個地方……但是怎麽找呢？
　　就在她出神的時候，壹只生著長長五趾的手忽然不知從哪兒伸了出來，拽下了壹只蘋果，頓時帶得樹枝壹陣猛烈搖晃——要不是林三酒此刻相比之下實在太小了，樹枝對她來說簡直像金門大橋壹樣，非得給這壹下搖晃下去不可。
　　扁平的蛇臉從樹的另壹端露了面，竟然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到附近的。
　　林三酒嚇得壹縮頭，見它沒有朝自己的方向看，這才壯著膽子瞧了瞧——這家夥雖然生了壹對手臂，但身體看起來卻仍然是壹條蛇的樣子，只是蛇身的上半截肌肉異常發達，倒讓人想起了人類的胸肌和腹肌。
　　蛇臉人壹點也察覺到有個小東西正在觀察自己——它此刻眼裏只有手裏的蘋果，似乎很滿意的樣子。隨即它張開了大嘴，整張臉頓時被壹分為二，壹整只蘋果壹下就消失了在它的喉嚨間。
　　當它合上嘴的時候，壹陣刺耳之極的尖聲哭叫這才隔著皮膚，隱隱傳進了林三酒的耳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