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1章 柳暗花明又壹村

　　女越成功混上遊輪之後的第二天，丸青戈也選好了壹家他準備下手的醫院。
　　他選的醫院是全市規模最大的，因為聚集了周邊地區壹流的醫療資源，因此吸引了無數從附近鄉鎮來求醫的病人，壹周七天無論早晚，醫院內外盡是等著排隊掛號的人山人海：肩膀撞著肩膀，腳尖踩上腳後跟，那頭熱汗氣撲過來，這頭咳嗽聲還回去——到了這兒，誰也別想能體面。
　　進化者們都不知道這個國家已經默默監視了他們多久，可以想見的是，他們的面貌、步態肯定早被納入了監視數據庫，走到哪兒都是目標。與其他幾個人壹起，丸青戈學會了林三酒改變步態的技巧，現在又有了這成百上千的人給他打掩護，他就像水滴融入海裏壹樣化在了人群中。
　　只不過作為壹個進化者來說，忍著不將擠挨碰撞上來的人壹把掀開，倒是比改換步態還辛苦些。
　　丸青戈戴著口罩，悄悄穿過人群，直奔三樓內科科室。現在是早上八點，內科副班醫生們已經紛紛準備上班了，辦公室裏響起了打水聲、腳步聲、說話聲，為這壹天開始了預熱。
　　他在轉角處等了壹陣，見壹個穿著藍襯衫、背著包的男人進門之後，沒過多久，那人又端著壹只保溫杯出來了，包沒了，仍舊穿著藍襯衫。丸青戈抓住機會，幾步走上去，閃身進了辦公室——隨即卻暗暗在心裏叫了壹聲“倒黴”。
　　房間裏還有另壹個中年女醫生，此時正對著壹面小鏡子紮頭發，只要壹擡頭，她就能看見站在門口的丸青戈了。
　　……那也不影響。
　　丸青戈腳下連頓也沒頓，仍舊又穩又快地走向了他的目標——那件搭在椅背上的白大褂，就在女醫生桌子的正對面。
　　他壹把抓起白大褂時，那女醫生果然察覺了動靜，從鏡子上移開了目光，壹邊朝他擡起頭來，口中壹邊問道：“我聽他們說今年不發糧油啥的了，是真的嗎？”
　　丸青戈姿態流暢、自然而然地壹轉身，將白大褂在身後展開了，恰好攔住了她的視線。他從喉嚨裏低低“嗯”了壹聲，將胳膊伸進壹只袖子裏。
　　“啊呀！那不壹年到頭什麽也不發了嗎，”在這短短壹刻中，女醫生只瞧見了半空中打開的白大褂和壹個黑乎乎的頭頂，隨即又低下頭對著鏡子抱怨道：“這壹天天累得要死……”
　　白大褂壹上身，丸青戈擡步就往外走，在她壹句話沒說完之前，人已經離開了房間。等那穿藍襯衫的男醫生回來時，就會發現他掛在椅子上的褂子沒了——不僅是褂子，還有夾在褂子上的壹張工作牌。
　　現在，丸青戈變成了包醫生。
　　藥品儲藏室在旁邊管理樓裏，如今有了白大褂，門口保安連瞥都沒有朝他多瞥壹眼，就叫這位包醫生輕輕松松地走了進去。人人都有特長，丸青戈的特長之壹就是這種本事：不管是什麽樣的群體，把他往裏頭壹放，兩分鐘之後，人人都以為他本來就是自己這壹群裏的人了。
　　他大搖大擺地打開了壹間辦公室門，隔著口罩，朝裏頭的人問道：“藥品室那位呢？我正找他呢。”
　　壹個女人擡起頭，白大褂壹入眼，就連想也沒想地說：“他好像還沒來上班。”
　　丸青戈點點頭：“妳來得蠻早嘛。”
　　對方圓睜著眼睛，顯然不好意思直接問妳是誰，笑了壹下：“提前來不堵車。”
　　沒來上班就好。丸青戈轉身就走，直奔藥品室；門鎖對於他來說，就相當於不存在壹樣的，十秒鐘之後就發出了壹聲代表放棄防守的鎖芯撞擊響。他推門進去，四下看看，大步走向了“急救藥品”的櫃子。
　　腎上腺素筆用於治療急性過敏休克，屬於關鍵時刻的救命藥，醫院不可能沒有。然而他在幾個鎖住的櫃子裏上下找了壹番，卻連影子也沒瞧見。
　　他有點兒傻眼。難道放在急診室了？
　　可是普通人用藥時連1mg都用不上，急診室裏就算有，量也不會很大，至少肯定不夠四名進化者加倍用的……
　　丸青戈不信邪，把整間儲藏室都看了幾圈，直到覺得來上班的人可能快到了，這才罵了壹聲往外走。他迅速來到急診室，攔住壹個年輕小護士，厲聲吩咐道：“快，給我拿壹根腎上腺素筆來！”
　　“啊，可是——”
　　“快去，人都在門口倒下了，別的壹會兒再說！”
　　明明從聲音、身材和工作牌上看，他都不是急診室裏的醫生；但叫丸青戈這麽壹吼，那護士也跟著急迫起來了，匆匆轉身小跑著去拿藥。丸青戈緊跟在她後頭，往她拿藥的房間裏掃了壹眼，接過腎上腺素筆就走——走了沒有兩分鐘，他又趁人不註意轉了回來，壹閃身進了房，打開了剛才那護士動過的藥盒。
　　……居然沒有第二支腎上腺素筆了。
　　就算猜到急診室的存量小，這也太小了吧？若是有兩個人在同壹時間過敏休克，有壹個人就只能認倒黴死掉？
　　丸青戈知道自己不能在這久待，攥著唯壹壹個含量僅有0.3mg的戰利品，趕緊順著樓梯先上了樓，離開了壹樓急診。來醫院偷點藥，聽著也是挺簡單的事，怎麽變得這麽難？看來這個國家也知道，腎上腺素可以用於減緩退化速度……連人命都得往後退，還真是在不惜壹切代價地提防壓制進化者。
　　上了三樓，丸青戈在走廊裏慢下腳步，這樣壹來，他看著就不那麽顯眼了。
　　這個國家莫非是吃過進化者的大虧，所以才這樣嚴防死守？可是若真出過什麽大事的話，應該是瞞不住壹般民眾的……再說，進化者的首要目標，也還是想好好活下去。換作壹個在沙漠裏奄奄壹息的人，若是忽然看見了綠洲，是趕緊上去喝水休憩，還是放火燒樹、往水裏尿尿？同樣的道理，哪個傳送來的精神病會壹看見是正常人世，就開始大肆破壞……
　　“丸老師？”
　　丸青戈壹怔，停下了腳。
　　“丸老師！”從身後叫他的那女孩壹下子肯定了，登時好像個遠遠看見了母鴨子的小鴨，蹬蹬趕上來，沖他擡起壹張小臉，激動得眼睛發亮。“真的是妳啊？”
　　“噓，”丸青戈趕緊把這小姑娘拉到了壹邊，“我現在是包醫生。”
　　小姑娘立刻樂了，但還是壓低了聲音，迅速把自己擠進了這壹場陰謀裏，變成了同謀。“好，包醫生……我好久都沒看見妳啦，妳不是說，會回學校來看我們嗎？凈騙人。”
　　“妳跑醫院裏來幹什麽？”丸青戈有點腦仁疼。
　　“我爸是主任醫師啊，”小姑娘理所當然地說，“我媽有事看不了我的時候，我爸就讓我上這來寫作業。”
　　“不用上學嗎？”今天明明是工作日。
　　“學校今天要做考場，我們都放假了。”小姑娘哪會被這麽輕易地轉移話題，又追問道：“妳怎麽又變成醫生了？妳怎麽到處招搖撞騙的？”
　　丸青戈沖她瞪起眼睛，但她卻只嘿嘿嘿地笑，伸過來壹只手拽他的胳膊。他落腳學校裏的那些孩子都很喜歡他，尤其是小姑娘們壹見到他，年紀就要自動減少五歲，哪怕紅著臉，還是黏著他不放。而男孩子們壹見到他，年紀就要自動增加五歲，壹個個壓沈了嗓子，自以為很成熟地和他討論問題。
　　好幾個孩子都知道他其實不是學校職工，但好像根本沒人真正在乎他混在學校裏白吃白喝——這個叫黃鵲的小姑娘，就是其中之壹。
　　“什麽叫招搖撞騙，”丸青戈翻了壹個白眼，“不是我的招搖撞騙，妳這身皮早就叫妳媽給剝了。我是來醫院拿點東西的，妳不用管。”
　　“我不管妳哪行，”黃鵲根本不聽人勸，腳下立即跟了上來，“我對醫院熟，妳要拿什麽東西呀？偷東西是不對的。”
　　丸青戈總懷疑她和另外幾個女生，是抱著壹種“撿到流浪狗偷偷養起來”的心態在瞧他——她們是真的撿到過壹只，結果讓老師發現了，拿棍子把狗轟出了學校；幾個女孩傷心得不行時，他丸老先生正好就傳送過去了，補了個狗的缺。
　　“腎上腺素筆，妳不知道是什麽吧？”他壓根沒抱什麽想法，隨口壹說。
　　黃鵲卻忽然跳了兩步，轉眼間就忘了“偷東西是不對的”——“我知道，我還知道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