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妳會選擇哪條路？

　　“不——我不要刪掉人性——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在微微的慌恐之中，林三酒腦海裏壹遍遍地劃過去了這個念頭，壹時間只覺自己思緒都糊塗了。
　　難道人偶師自從變成薯片以來，就沒有再出現於雲守九城的回憶裏？那他知不知道自己將他這段過去又經歷了壹次？
　　“人偶師在哪裏？他還活著麽？”她忍不住問道。“妳要拿我們怎麽樣？”
　　但是這壹次，腦海裏的文字卻始終沒有傳來回應。
　　林三酒又問了壹次，等了好壹會兒，她用意念拋出去的問題依然像石沈大海，音訊全無。剛才與她對話的那壹個數據體，似乎突然離開了。
　　她半是茫然、半是困惑地望著面前白絲交纏、盈盈發亮的虛空，壹時間被恐慌牢牢擄住了心神。
　　數據體已經拿到了她的所有資料？
　　那是不是說明，對於這些數據體而言，林三酒已經完全沒有秘密可言了？它們了解她的每壹種攻擊方式、知道她身體的每壹項數據、能夠隨意添加刪除她的能力，甚至還可以再重新編寫出壹個真真正正、壹模壹樣的林三酒……
　　她掐斷了自己的思緒，不敢再想下去了。
　　數據體已經得到了她的全部資料，卻還保留了她的壹條命——姑且說是“命”吧——是為了什麽？
　　雖然身邊看起來是壹片無盡虛空，但林三酒卻走不了多遠；她試著往前挪了壹段距離，就被壹根離自己最近的白色光絲給攔住了。再壹瞧其他的方向，也都在幾步之遙外，就遇上了攔路的光絲。
　　“久等了，我回來了。”
　　腦海中那行文字突如其來地跳了出來，嚇了她壹跳。她始終無法適應這種通訊方式，就像是被人穿過外殼、直接碰到了靈魂似的——
　　“妳沒有靈魂，”那個數據體立刻說道。“至少在妳活著的時候還沒有。”
　　它們知道自己的每壹個想法？
　　“對。有壹點妳可能還沒有完全明白，妳目前對我們來說，是壹個完全開放的數據池。只要我往裏頭看壹眼，所有信息和數據，就能清清楚楚地呈現在我的眼前。包括我們現在的溝通，使用的也不再是妳所熟悉的語言了，妳還沒發現嗎？”
　　林三酒壹楞，這才終於意識到了這壹點——數據體已經完全跨越了語言這壹工具，將它們所要表達的意思，以壹種超越了語言所能達到的清晰度和準確性，直接印在了自己的頭腦裏。
　　“妳剛才去哪了？妳們到底要我們的資料幹什麽？”她好不容易才收拾好了自己的驚訝，集中精神問道。
　　“人類為什麽要探索太空？答案是壹樣的。”看來數據體確實已經掌握了她的資料了，對這種人類例子也用得十分得心應手。“來自不同維度的資料越多，我們對未知維度的了解就越多。這壹點很好懂吧？”
　　維度這個詞，讓林三酒壹瞬間想到了“維度裂縫”。
　　“哦，那個，沒錯。從妳的記憶中，也側面印證了多重維度的存在……但是這個不重要，”就在林三酒壹連浮起了好幾個問題的時候，那個數據體反而把話給輕輕帶過了：“重要的是，妳接下來要怎麽選擇。”
　　“妳是什麽意思？什麽選擇？”
　　那個數據體沒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忽然問道：“妳看到這些白光絲線了嗎？這些光線，即是我們的儲存庫，又是流通管道——我們掌握的所有數據，都包含在這些細細的光線中，包括我們自己。”
　　包括它們自己？
　　“對，因為我們也是數據。所以我們才能夠把這些光線當做通道——只要是有光線的地方，數據就可以流動過去，在短得妳想象不出的時間之內。”
　　“為什麽告訴我這個？”
　　“在妳腦中的資料裏，妳認為我們是壹種所謂的外星生物，只是由於我們科技道路的不同，選擇以數據的形式存在……對吧？”
　　難道不是麽？
　　“我現在想讓妳想壹想，作為壹個族群，我們是怎麽維持和繁衍的？”
　　數據體，也——
　　林三酒壹怔，終於想到了這壹點。既然它們什麽都能編寫，莫非它們也是這樣編寫出自己後代的嗎？
　　“也許是關註點不同的原因，只有那位靈魂女王向我們提出了這個問題。我就把告訴它的答案，也向妳再重復壹次吧——壹，以人類為代表的生物欲望太過復雜且不可控，並不適合我們用來維持族群數目。二，我們不能編寫出智慧生物。每壹個智慧生物，在數據層面上都是獨壹無二的。我們自己編寫出來的，都難以避免地發生了種種缺陷。我可以不避諱地告訴妳，在我們所有的研究領域中，這是唯壹壹項沒有進展、遇到挫敗的項目。人類或許會說，這是上帝的工作。”
　　林三酒楞楞地聽著，壹時間連靈魂女王怎麽樣都忘了問。
　　“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們這個族群就像靈魂壹族壹樣，只能緩慢地走向消亡。”那個數據體說話的速度不緊不慢，好像早就想好了要告知她這些消息：“從理論上說，我們是可以永生的。但是實際上在漫長的時光裏，我們身上也可能會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所以我們選擇了第三條路，用來維持族群數目。”
　　林三酒忽然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我們接納‘移民’。”
　　即使已經隱隱有了預感，但她的心神還是重重震了壹下——“移民？”
　　“很奇怪嗎？在數據流管庫中，凡是被解讀過的人，都只是壹組最純粹的開放式數據而已。只需要小小的改動，我們就可以剔除掉妳身上不必要的部分，再給妳加入我們擁有的壹切知識和思想體系。當妳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妳就也會是壹個合格的數據體了。”
　　“妳……妳說的選擇……莫非是……”
　　“對，我是想問問妳，妳願不願意成為我們中的壹員？”
　　有那麽壹瞬間的功夫，林三酒腦海中被震驚成了壹片空白。那個數據體無法在這種情況下從她身上得到答案，只靜靜地等待著——當林三酒再次浮起壹個完整的念頭時，她只覺得這個情況不真實得好笑。
　　“這並不是壹個玩笑。成為我們的壹員……妳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嗎？”
　　“我們並非全知全能，但假如說這個世界上有任何壹種生物，是最接近‘全知全能’的，那麽非我們莫屬。”
　　“妳所擔憂的，都會成為過眼雲煙。妳所疑惑的，都會得到答案。妳所愛、妳所恨的……”說到這兒，那個數據體頓了壹頓。“會不再愛，不再恨。”
　　“妳會了解世界萬物的本質。妳能比星體、比宇宙存在得更久遠。妳會見識、理解、學習到妳想都想不出來的各種科技。妳會知道壹切，掌握壹切，控制壹切。妳目光所及的世界，都將落在妳的掌心裏。成為我們的壹員，意味著……某種意義上來說，妳也變成了上帝的壹員。”
　　“連這個輪回，妳也可以從此解脫了。”
　　“怎麽樣？”
　　林三酒呆呆地聽著，腦海裏來來去去地翻滾著這些文字，到最後竟然只剩下了壹片戰栗。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還是在激動，她只知道自己的大腦就像被放在了壹鍋滾水裏，灼熱得她喘不上氣——
　　只是在怔了壹陣子之後，她還是突然壹個激靈，浮起了壹個問題。
　　“人偶師……”她慢慢問道：“他在哪？妳們也向他提供了這個選擇嗎？”
　　“對。在他成為副本裏的犧牲者之後，他的數據就被我們打開了。當我們用他的記憶片段編寫出雲守九城、困住妳的那段時間，我把同樣的話也告訴了他。”
　　“那、那他怎麽說？”
　　“他說，他願意成為我們的移民。但在此之前，他希望先見見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