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8章 先出為敬

　　原來《Lava！！玩家知情書》就是在信息部打印制作的……
　　她上次只看了裝著“醫療記錄”的文件夾，這壹次，林三酒將自己收集起來的所有文件都攤開了壹地，壹頁壹頁地翻找過去，終於把所有知情書內頁都挑了出來。這壹批書頁還沒有來得及裝訂，散亂得到處都是，其中有好幾疊還都是同樣的內容；她拿到手的，很可能也不是完整版本——至少，林三酒現在總算是大概“知情”了。
　　正如她所預料的壹樣，她之前零零碎碎地所得知的訊息，相比整個Lava世界來說，只能說是冰山壹角。醫院作為Lava的核心層，各種繁復的規則更是不重樣地鋪滿了好幾頁，似乎還沒完——林三酒瞇著眼睛看了半天，越看心思越浮躁，等她勉強把自己能找到的最後壹頁也看完之後，沈沈地吐了壹口長氣。
　　玩家知情書裏，沒有壹個字能夠幫上眼下的黑澤忌。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隱約的僥幸心理破滅之後，化成壹層新的壓力，壓上了心頭。林三酒收好知情書，把重復無用的紙頁都鋪在了黑澤忌身上，把他埋成了壹個雪人。工具間裏空間窄小，她不得不壹直緊縮著雙腿才能不碰上他；如今兩具身體間多了壹層隔閡，對她而言就安全得多了。
　　“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用不上的卡片……”就算是些臟毛巾壹類的廢物，也可以用把黑澤忌的身體鋪嚴實壹些，免得讓她不小心碰上。
　　她低聲嘟噥著，打開了卡片庫。看著看著，她忽然壹楞，倒回去翻了幾張卡，在不可置信中微微張開了嘴唇。
　　對了，她身上還有這麽壹個特殊物品啊！
　　壹瞬間重燃的希望，像海潮壹樣沖擊著她的血管；她坐在原地，壹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難題居然這麽順利就能解決，在半信半疑之中，仔細又看了看卡片上的文字說明——很快，她的希望漸漸落了下去，疑慮像熱氣球壹樣升了上來。
　　她就知道自己的運氣不可能這麽好。
　　林三酒以前從來沒有用過它，因此也沒有對它多加考慮。如今壹看，她發現如果物品介紹沒錯的話，那麽這個物品其實應該是壹個廢物。而物品介紹是不會出錯的。
　　它本身的使用條件，根本就是壹個悖論，這已經決定它無法起作用了……但是，它確實以前被別人使用過，還用了不止壹次……上壹個主人是怎麽辦到的？
　　林三酒咬著嘴唇，靜靜想了壹會兒，忽然騰地站起了身。
　　沒錯，上壹個主人的辦法，應該很簡單。要是她的分析正確，那麽黑澤忌就有救了——只不過要救他，她就必須先找到波西米亞。
　　波西米亞壹定就在外面……林三酒猶豫了兩秒，放棄了將黑澤忌帶出醫院的念頭。他實在是不太好搬，哪怕把剛才的推車找回來，推著壹個運輸機械的平板車逃亡，風險也未免太大了。只能把他留在這裏，再將波西米亞帶進醫院地下層了……現在是午夜，不會有人來打開清潔工的工具間，這也就意味著，她和波西米亞要在早上之前回到這兒，殺死黑澤忌。
　　要是他半途中清醒過來，重回實驗室，那可就糟了。
　　得以防萬壹啊……林三酒蹲在地上掙紮了壹會兒，到底還是拿出了【企鵝社兒童立體書】。
　　她翻到了書本中央，在兩頁畫面之間立時跳出了壹只杯子的折紙。杯子裏的飲料正散發著裊裊熱汽；書頁上，壹個媽媽模樣的女人坐在客廳沙發上，面含微笑地正要將它從壹個小男孩手裏接過來。畫面上還有兩句童書裏常見的僵硬旁白，“您辛苦了，喝口茶”，和“妳真是壹個好孩子”。
　　小男孩兩只黑漆漆的眼珠盯著媽媽，凝固的笑容顯得很高興。在他身後不遠出，客廳的燈光隱約照進了昏暗的廚房裏，勉強能看清門口裏露出了壹雙男人的腳。那雙腳腳底朝上，不知在地上壹動不動地趴伏多久了。
　　林三酒將前後幾頁的故事都確認了壹遍，覺得這杯子裏裝的不會是致命毒藥，這才將它扯了下來——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真的是致命毒藥，她也會扯下來的。
　　黑澤忌的整個下巴都已經化作了壹個深深的黑洞，仿佛被蟲蛀掉了壹大半似的；她端著杯子，居高臨下地看了壹眼，就挪開了目光。她倒有幾分慶幸他現在已經不是原貌了；如果是在原貌上打開了壹個黑洞，她現在恐怕會更加難以忍受。
　　將杯子裏的熱茶倒下黑洞之後，林三酒觀察了壹會兒，發現沒有茶水流下他的身體，這才將已經重新化作紙片的杯子壹扔，悄悄打開門，重新進了走廊。
　　此刻已過午夜了，到早上清潔工上班為止，她最多只有六到八個小時。
　　好在目前警戒松懈、戒嚴也解除了，她在工具間裏躲了近三十分鐘，連壹次巡查的腳步聲都沒聽見過。就算衛刑向醫院報告過了，院方也很有可能認為她正處於警衛化的過程裏，正等她走出實驗室加入警衛部呢。他們只要不在深夜裏馬上去檢查實驗室就行……否則他們只會發現壹個內臟空空的紅臉人身體。
　　林三酒的每壹步都走得既小心又緩慢，連身上的衣料都盡量沒有摩擦出任何響動。她當然不可能原路返回，不過好在天花板的角落裏，也像許多建築物壹樣，掛了綠色的緊急出口牌。她隨著緊急出口牌指示的方向，悄無聲息地走了壹會兒，頓住了腳。
　　就算她不知道醫院底層的地形，她也知道這條走廊不可能通往緊急出口。因為這條走廊上，躺著壹條她再熟悉不過的長椅；在長椅對面，壹扇門上掛著“茶水間”的牌子。
　　這兒已經離收費處不遠了，緊急出口怎麽會在這兒？
　　林三酒滿腹疑慮的目光，追隨著天花板上的綠色小人，很快就壹步步走向了收費處門後的樓梯；那個畫著綠色小人的牌子在天花板上繞了壹個圈，掉頭又往她來時的路上延伸了出去。
　　媽的，這玩意兒根本就是壹個擺設。再壹想，醫院底層很可能根本就沒有什麽緊急出口，甚至連半個正常出入口都沒有——畢竟，這些NPC又不需要真的下班回家、坐半小時地鐵、和太太吃晚飯。
　　不知道衛刑是不是也從收費處進出的？
　　林三酒在心裏悄悄罵了壹句臟話，躲在樓梯旁邊，目光在通往收費處的門上流連了壹會兒。燈光從門縫底下透出了明亮的壹條淺黃，時不時地，還有腳步的影子在燈光中輕輕壹晃而過。
　　……有NPC在上夜班。如果她把耳朵貼在門上的話，說不定還能聽見玩家兌換物品點數時的交談。
　　假如收費處是唯壹壹個可能讓她離開的途徑，那可就糟了。她的時間有限，不可能在這兒等到NPC午休；而且就算她能等到午休，收費處那時也關閉了。
　　難道她必須得怎麽進來的怎麽出去？
　　她回憶著收費處小小的地形，在心裏計算了壹下從收費處的門裏沖出去，到躍出櫃臺所需要的時間。這個過程大概只需要五秒不到，即使只有壹只右手也能勝任；但麻煩的是，櫃臺前面壹定被其他玩家包圍了。甚至不需要NPC叫，其余玩家就會主動攔截她……
　　沒辦法了。
　　林三酒站起身，朝收費處的反方向無聲地走去。她大可以再浪費壹兩個小時尋找出口，但她覺得自己不太可能獲得任何成果；眼下除了硬闖收費處之外，她沒有別的選擇。
　　不過，她至少能給自己增加壹點防範措施。
　　老實說，自打迎來末日以後，有壹樣東西是反反復復幫過她不知多少次的，簡直和【扁平世界】壹樣可靠——那就是屍體。她雖然現在手頭缺屍體，但是離她不遠的地方，有壹個和屍體差不多少的東西：失去行動能力的五十明。
　　當她打開茶水間櫃臺門的時候，被扭麻花壹樣塞進去的五十明，仍舊保持著同壹姿勢等著她。黑澤忌以前肯定很會打包旅行箱，這麽狹窄的空間都能完整塞進去壹個胖老頭兒，骨頭都沒折斷幾根；她將五十明拖出來，單手拎著他，免得他的腳拖在地上發出聲音，這才壹階壹階地上了樓梯，站在了收費處門口。
　　模模糊糊地，她能聽見壹個男NPC正在收費處裏與玩家對話。零碎的只言片語透過門板傳了進來；她將五十明放在腳邊，打開【無巧不成書】，靜靜屏息等待著。當男NPC的聲音頓住了壹會兒，始終沒有再響起來的時候，林三酒無聲地、慢慢地轉開了門把手，將目光從微微打開的門縫裏投了出去。
　　男NPC恰好被門擋住了，不過……櫃臺前空無壹人。
　　她重新抓起了五十明的衣領，以肩膀猛地撞開門，壹頭就沖了進去。男NPC登時驚叫了壹聲；擡眼看見收費處的那壹瞬間，她幾乎連心臟都從喉嚨裏滑出來了——四個警衛正排成壹排站在收費處門口對面，與她正好打了個照面，在同壹時間就都朝她沖了過來。
　　男NPC十分戲劇化地以雙手撐住背後櫃臺，不斷驚叫道：“抓住她！”
　　林三酒咬緊牙關壹甩手，將五十明的身體打橫扔了出去，當即就撞倒了兩個離得最近的警衛；她趁著這寶貴的壹剎那，轉頭奪路奔向了櫃臺，感覺腦後已有隱隱的風聲朝她抓了過來。
　　沒有時間去抓男NPC來擋了，任何壹個呼吸的拖延都可能讓她落進警衛手裏，她現在只能以最高速翻過櫃臺——她連自己猛烈的心跳都感覺不到了，眼裏只有前方櫃臺；當她右手撐住臺面，如輕鹿壹般躍過去的同壹時間，從櫃臺另壹側忽然站起來了壹個人。直到這人朝她撲來的時候，林三酒才意識到這人壹直蹲在地上。
　　“林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