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來，許壹個願吧

　　……情況似乎比想象的還要糟糕。
　　林三酒抿緊了嘴唇，死死地盯著大屏幕頂部的聖誕老人，聽見自己耳膜裏正傳來“咕咚、咕咚”的血流聲。
　　關於這個古怪的人，二花說的沒錯。
　　壹直以來，她幾乎鮮少遇見敵手；壹次又壹次的勝利，給林三酒帶來了甚至可以稱為盲目的自信——然而今天，帶著壹股莫名的憤怒，她再壹次感覺到自己就像是壹個剛剛遭遇末日世界的新手。
　　木魚的敲擊聲，已經很久沒有響起過了。
　　就在剛才，僥幸符合了第二條標準的大部分進化者，已經像潮水似的從各個出口洶湧而出。為了躲避身後的死神，成百上千的人竟連壹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來，在“沙沙”的衣料摩擦聲中，轉眼就走了個幹幹凈凈——木魚百科論壇幾個入口大門壹開，頓時灌進來了壹陣陣涼風。
　　當風勢剛剛吹上林三酒的面龐時，【面具】失效了。剛才還瘦弱不堪的小姑娘蹭地拔高了個子；驟然從空氣中現出形狀的巨大骨翼，把她身邊不遠處的幾個人給嚇了壹跳。
　　淡淡瞥了她壹眼，聖誕老人的臉上沒有浮現出半絲紋路。
　　“老人，我、我是成長型……”壹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削瘦男子結巴著說話了，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您剛才說，成長型不必死……那，我能走了嗎？”
　　這顯然也是另外幾個人的心聲——
　　從成百上千的人群中被留下來的人，僅僅只有七個；其中“帶有人偶臭味”的人，除了林三酒之外，還有三個人，此時個個的面色看起來都像是死了多年的屍體又被挖出來，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剩下的幾個成長型，都像是在躲倒黴似的，站的離他們遠遠的。
　　唯有林三酒站在中央，與二花和靈魂女王壹塊兒，被兩個“綠蟋蟀”緊緊地盯著。
　　早在她被發現的那壹刻，二花就使出了各種手段，拼了命地想要掙脫【女奴的捆縛繩】——然而黑皮繩死死地吃進了皮膚裏，還不等他把繩子扯松壹點兒，“綠蟋蟀”已經開腔了：“……妳和她是壹塊兒的？行，都過去吧。”
　　壹聽見“壹塊兒的”，靈魂女王自然而然地隨著林三酒站了出來，叫周圍的人都是壹楞；反倒是臉色登時變得如同死灰壹樣的二花，還是在靈魂女王推了他壹把以後，這才踉踉蹌蹌地走在了林三酒背後。
　　自從他們都聚集在了聖誕老人腳下後，這個古怪而詭異的胖大老人還沒有發出過壹個字。
　　當那個瘦削男子的聲音越來越低，終於消失得聽不見了的時候，聖誕老人動了。
　　“噢噢噢，好孩子當然不必死，”他肥壯的身子彎了下來，壹把雪白蓬亂的卷胡子壹動壹動，隱約露出了黑洞洞的口腔；慢慢地，胡子擡高了壹點，鉤子壹樣陰森的眼睛瞇成了兩條細縫，他似乎笑了：“……可我沒說過妳能走啊。”
　　削瘦男子呆呆地看著他，好像忘記了語言。
　　“不要著急，”綠幽幽的聖誕老人從屏幕頂部跳了下來，“咚”壹聲震得地面都在發晃。當他直起身時，他看起來比林三酒還要高了壹頭；對比之下，像靈魂女王這樣的小個子，甚至還沒有他的大腿粗。
　　“妳們這些成長型，我還正好有用……我想，妳們應該不會拒絕聖誕老人壹個小小的請求吧。”
　　隨著聖誕老人浮起了壹個黑洞洞的笑容，在場幾個成長型都不禁打了個寒戰。這麽說來，他所謂的第壹個好孩子標準，只不過是為了要篩選出成長型……而且聖誕老人的用詞也很值得註意——“妳們成長型”，似乎說明他自己並不是壹個成長型；而“正好有用”這四個字，聽起來更是很有幾分危險……
　　想到這兒，林三酒忍不住看了壹眼靈魂女王。在場的人太多，釋放“幻象”的話，籠罩的範圍不夠大；不知道它還能不能擠出壹點激素了……
　　“來，妳們幾個沒有遵守規矩的孩子，”聖誕老人轉向了那幾個“帶著人偶臭味”的進化者，慢慢地走到了他們身邊。在他經過林三酒時，壹股嶄新衣料混著腐敗的怪氣撲滿了她的鼻腔——“如果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妳們是在哪裏、何時、什麽情況下見到人偶的，我也許會原諒妳，還是把禮物給妳。”
　　幾個進化者眼睛頓時壹亮；互相看了壹眼，壹個妝容雖然古怪，但仍然不掩漂亮的女孩兒第壹個朝前走了壹步。
　　“老人，”即使有些發抖，她的聲音也很好聽，細細嫩嫩的：“我出身碧落黃泉，壹向對您非常尊重……這壹回我是真的對人偶師那個家夥的事不知情啊！前兩天，我正好在尋訪壹個戰鬥用人——戰鬥用娃娃，好跟簽證官交換簽證；所以找了許多人，發出了不少通告……我想，在我接觸過的人裏說不定有壹個人偶師的手下……至於其他的，我壹點兒都不知道了。”
　　這番話說了跟沒說壹樣——她要不然就是傻，要不然說的就是實話。
　　聖誕老人不置可否地壹直等她說完了，這才點點頭，沒有露出半點笑容。
　　不知怎麽的，他看起來不高的情緒似乎反倒成了另兩人的強心針；壹個接壹個地，他們飛快地說完了自己與人偶師壹方的牽扯——林三酒聽過以後，發現他們跟剛才那個漂亮女孩兒差不多，頂多只算是萍水相逢、運氣不好。
　　當三個進化者說完了，聖誕老人皺起了眉頭。他粉紅色的皮膚看起來非常健康，即使這樣皺起來，也僅有幾條紋路而已——盯著幾個人，慢慢地，聖誕老人歪過了頭，笑了：“……不錯，妳們表現不錯，噢噢。”
　　漂亮女孩兒吞了壹口口水。
　　“……禮物，要拿好噢。”
　　——根本無法捕捉到那壹瞬間發生了什麽事，林三酒只覺自己的視線壹跳，緊接著“轟”的壹聲，壹陣氣流撲過，她渾身上下的皮膚就被無數熱熱的東西擊中了；在身邊人無意識的“啊啊”聲裏，她抹了壹把臉，瞇著眼睛朝不遠處望去的時候，正好瞧見那個漂亮女孩兒的壹雙腿緩緩倒下——
　　對，僅僅只剩了壹雙腿。原本上半身的地方已經消失了，空空的，還能隱約從血肉斷茬裏看見她的盆骨形狀——林三酒花了好壹會兒功夫，才意識到那三個進化者的上半身，都已經炸成了壹團團的血沫，飛濺了她壹身。地上、屏幕上、甚至遠遠的墻壁上，此刻都迸滿了無數碎肉和血點，有的還在“咕嘟咕嘟”地泛著泡沫。
　　……林三酒根本沒看見聖誕老人動。
　　不管他剛才幹了什麽，如果用在自己身上，她現在也只能是壹灘血沫而已。
　　抹了壹把胸前的血，聖誕老人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前胸那片被血染透了的斑斑點點，似乎興致突然又高了起來：“噢噢噢，紅了。”
　　他的聖誕服是綠色的——林三酒這時才反應過來，聖誕老人應該是……壹身紅衣才對。
　　當這個胡子上還掛著碎肉的聖誕老人轉過身時，她頓時渾身肌肉都緊了，卻絕望地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然而就像是沒看見她似的，聖誕老人邁步越過了她，大步朝另三個成長型走了過去。
　　“刷”地壹聲，壹個女人忍不住渾身的顫抖，終於從手中叫出了壹個魔方。
　　“別……妳別過來，”她嗓子幹澀，魔方都幾乎拿不穩了：“妳到底是什麽人，快點放我走！”
　　看樣子她跟林三酒壹樣，也是剛剛才到十二界的。
　　“不要緊張，噢，”聖誕老人慢悠悠地說，壹眼都沒看那只魔方：“……我說過，成長型是好孩子，可以拿到自己的命做禮物。”
　　女人抖著嘴唇，壹臉的懷疑。站在她身邊的壹個十二界居民，卻壹把將她推開了，看著聖誕老人的目光簡直稱得上是急切：“老人，我知道了，請您允許我許願吧！”
　　許願？許什麽願？
　　林三酒忍著恐懼想問問二花——就算不能回答出聲，做個口型也是好的；然而二花早就癱軟在了地上，時不時還要抹壹把眼淚。
　　然而接下來的景象，卻回答了她的問題。
　　聖誕老人哈哈壹笑，嘹亮的聲音頓時激起了壹陣回音——他隨意地往壹把椅子上壹坐，拍了拍大腿，再次彎起了壹雙眼睛：“……看來妳知道規矩，那麽來吧。”
　　這個中等身高的男青年，在他戰戰兢兢坐上聖誕老人的大腿時，看起來確實就像個小孩子壹樣。
　　“告訴我，妳想要什麽禮物？”壹把大胡子上，眼睛彎彎的。
　　“我，我……我想留下自己的命……”男青年使勁咬了幾次牙，才把壹句話說完整了。
　　“噢噢！那麽，妳會聽聖誕老人的話，做壹個好孩子嗎？”
　　“會……我，我會……真的……”
　　“好極了，噢噢！那麽，聖誕老人保證妳能得到自己的禮物。”在聖誕老人說完這句話以後，男青年大松了壹口氣後，從他的膝蓋下滑了下來。不知怎麽的，緊接著他的表情又立刻沈重起來；壹個“綠蟋蟀”迎了上來，將他帶到了壹邊。
　　有了這麽壹個活命的例子，剩下的兩個成長型終於如法炮制了——那個非十二界的女人在坐上聖誕老人的膝蓋時，看起來幾乎要吐出來似的；但是不管怎麽樣，她好歹也留下了壹條命，被“綠蟋蟀”帶走了。
　　現在，大廳裏只剩下了聖誕老人和林三酒壹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