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白骨成丘山，蒼生竟何罪

　　哢嚓！
　　破碎聲自少女體內傳出！
　　茲啦！
　　那大唐斷木之下，嶄新的樹苗竟是從中分叉！
　　虛空之中，洶湧的歷史長河原本已然侵染佛光，這時河水洶湧，又將濃郁的佛光沖刷向遠處！
　　長吟起！
　　紫氣神龍在吐出了那已然變成少女的女童後，便扭動、咆哮起來，緊接著這龍軀上下處處皆有裂痕，鱗片之間，有諸多青煙滲透出來！
　　“香火青煙！”
　　南冥子等人遠遠的看著這壹幕，立刻從那滾滾煙霧中，捕捉到了喜怒哀樂之念，立時就分辨出其中的來歷！隨即，就看著這些煙氣浩浩蕩蕩的升騰起來，落入蒼穹深處，在陳錯的身後，再次凝結出壹輪道日！
　　霎時間，他背後四日齊震！
　　周遭的白霧越發凝實，並且開始侵蝕空間，在空中留下細密的漆黑裂痕，似乎要滲透到虛空之內！
　　“盤古道、元始道、造化道、香火道……”
　　感受著頭上四顆道日中，所蘊含著的澎湃之力，以及內裏深處不斷散發出來的法則玄奧，陳錯亦慢慢察覺到，在虛空中正醞釀著壹股難以言喻的恐怖風暴！
　　體內，因剝離出四道根基，亦顯得有幾分空虛、衰弱。
　　外興內衰！
　　有三災五難逐漸來襲！
　　更有大敵當前！
　　“當前這局面，當真十分兇險，但亦是萬分難得！我雖是剝離諸道，卻將之納入自身桃源，化作道日，長伴於身，其實是壹種難得的感悟機會，所以理應抓住這個機會，多塑造幾個道日才是，更要借此削弱佛門……”
　　這麽想著，他的目光下落，視線掃過宮中盤龍，落到了那團明黃色的氤氳之上。
　　……
　　……
　　“爾等竟敢……”
　　宮中，少女迅速起身，臉色蒼白，身上光影變幻，壹道巍峨佛陀的身影，在身後若隱若現，但幾息之後，這佛陀身影竟是扭曲著壹分為二！
　　壹道，模樣肅穆，赫然是世尊模樣，壹道則變化不定，模糊而不清晰！
　　她臉色壹變，雙手迅速捏了壹個印訣，那身後的虛影立刻合二為壹，重新穩定下來，並被壹下子收入體內，只是臉色卻蒼白了許多！
　　“居然敢動我佛教的根本！要將佛教本源動搖！將講述佛家之言淹沒！罪大惡極！”
　　說話間，她目光壹轉，朝立於大樹邊上的呂洞賓看了過去。
　　霎時間，狂風起，雲霧亂！湍急的氣流，自皇宮中升起，徑直朝著呂洞賓飛去！
　　“世尊啊世尊，妳如今卻是被血肉滲透的太過了，連這般氣急敗壞的情緒都壓制不住了嗎？”
　　呂洞賓拜了那榜單之後，周身氣息明滅不定，臉色都蒼白了幾分，似乎也受了重創，但臉上卻始終噙著壹抹笑容，這時察覺到那投註過來的目光，他手中雌雄劍壹斬，便將來襲的氣浪斬斷，跟著卻是哈哈大笑。
　　“我呂某人固然不比從前了，卻舍得將最後壹點底蘊拿出！那封神傳說，壹直以來便是由我編撰，其錨點乃是牧野之戰！當年我為周相，親自執令行軍，推動改朝換代！如此歷史，是切切實實的歷史支柱！長河照影！便是後世想要扭曲、編造，亦要大費工夫！妳壹個虛構之人，也敢扭曲長河，謀奪神州！還敢稱‘周’！當年那人在牧野之戰後賊心不死，編撰佛教之說，最終被趕出中土！如今就算爾等以西方為基，重新歸來，但東西聯系先斷，妳這虛構的當今佛也被動搖，整個佛門已是虛無縹緲，如風中燭火，想要篡奪中原？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那又如何？”
　　宮中，少女冷冷壹笑。
　　“縱是不存過往，但只要世人皆知本座，壹樣能塑造過往！只要能執掌人間、主宰人心！”
　　她緩緩站起，體內的佛光自血肉深處透射出來，竟是漸漸將那血肉異化，要化血肉為神聖！
　　“世尊瘋了不成！”察覺到少女體內醞釀著的澎湃之勢，罕言子臉色驟變，“祂此番降天為人，要篡奪李唐國運，便要用這女子之身，成就壹代至尊，從而改朝換代！化陽為陰！現在居然要煉化肉身，肉身成聖！如此壹來，便是逆轉了降天為人之局，立刻便要被天地壓制！”
　　“祂已無從選擇！”稻業子神色凝重，“降天為人不成，篡唐之運受挫，這般情況下，就算是佛主這般位格，也只能孤註壹擲了！”
　　在他的話語聲中，刺眼的佛光，自皇宮中沖天而起，隨後如孔雀開屏壹般，迅速擴散開來！
　　懸於天上的倒影，立時像是瀑布壹般落下，盡數融入光中！
　　連帶著原本蓋在斷木之上的明黃色氤氳，亦被拉扯進去，為佛光籠罩！
　　於是，無數虛幻之景、漫天佛陀，在那光輝中顯現，更有壹輪模糊的紅日，如同水中倒影壹般顯現，模糊而扭曲，似實還虛……
　　近在咫尺的紫氣神龍，第壹時間就被佛光淹沒，而後便整個崩解開來，無論是其中的紫氣，亦或是雜糅其中的香火青煙，被那虛幻之景、漫天佛陀所吞沒！
　　轟隆！
　　壹聲轟鳴！
　　紅日在佛光中顯現，像是秤砣落到了秤盤上，令整個長安震顫了壹下，仿佛承載不住這輪紅日的重量！
　　隨後，靈山宮殿、寺廟神堂之境，開始在長安城顯現，要將原本的市坊樓閣覆蓋！
　　壹個虛幻國度，開始朝著真實轉變！
　　轟隆！
　　天空雷鳴，原本朝著陳錯匯聚過來的三災五難，在天地之力的引導下，轉而朝著長安城匯聚，眨眼間的功夫，這被佛光吞沒覆蓋了的雄城上空，已是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天地之力，開始排斥了，吾等速速退出長安範疇，否則都要被牽連！這天地之劫，於吾等修士而言，亦是極度危險！”
　　南冥子、稻業子等人各自領著自家門派，遠遠避開！
　　“哈哈哈哈哈！感覺到了！感覺到了！我的瓶頸，已然松動！”
　　不遠處，焦同子昂首而立，看著蒼穹深處，氣勢如虹，竟無退意！
　　但旋即，壹只鴿子飛了過來，翅膀壹扇，便掀起狂風，將焦同子卷起，壹同飛往城外，那鴿子口中還道：“師兄，知道妳厲害，但也要分時候！那佛主這會已是瘋狂，不惜與天地之力對抗，也要塑造人間佛國，甚至將自家的星宿投影都引下來了，如何還能停留？”
　　他這邊話音剛落，另壹邊雷霆轟鳴，壹道道雷光，像是暴雨壹般傾瀉下來！其中夾雜著烈火、罡風、暴雪！
　　轉眼間，那虛無縹緲的佛光之國，就被淹沒！
　　灰鴿子見狀，不由道：“與天地為敵，何苦來哉？又何至於此？嗯？”
　　正想著，忽見壹道道佛念自四面八方匯聚過來——
　　“阿彌陀佛！”
　　“我佛慈悲！”
　　“善哉！善哉！”
　　卻是中原各處的寺廟中，以華夏苗裔之身而入梵門的眾僧，察覺到大教危機，壹個個主動合十誦經，引動佛念！
　　佛門傳入中原幾百年，歷經南北朝變遷，雖有幾次衰落，但卻是香火不滅，發展至今，更是深入人心，影響深遠，連李世民都擔心佛門對朝堂的影響力，民間的佛寺更是興旺至極！
　　所以，這時各處寺主、法主，聯合寺中眾僧，引動佛念！這天下各處，立時便有浩浩蕩蕩的、泛著金光的佛念匯聚過來，洶湧如潮！徑直匯入了那虛幻國度之中！
　　很快，國度之內出現了壹名名僧眾，血肉凝實，神色如常，奔走忙碌，仿佛生活在其中已然許久！
　　跟著，僧眾跪地拜佛陀！
　　嗡！
　　霎時間，壹股難以言喻的偉大意誌降臨！
　　那意誌仿佛是壹個整體，又似乎是無數。
　　既是壹，也是全！
　　既混亂，又守序！
　　帶著無匹的氣勢，沖擊著天地之力！抵擋著天地之威！
　　壹時間，漫天的雷火風竟停滯了片刻，而整個長安，似乎都被那佛國替代，原本還虛無縹緲的佛都，壹下子生機盎然！
　　便是虛空中奔湧的長河內，亦有壹片嶄新倒影緩緩成型……
　　“大手筆！真是大手筆啊！那世尊當真是氣魄驚人！居然將佛門千百年的底蘊、根基，拿來豪賭！”看著這壹幕，已然遠遠避開的金重見面露驚容，“而且，他們佛門的小輪轉衍生法，居然也到了如此地步，竟真的將萬靈之念衍超……”
　　轟隆！
　　突然，他捂著腦袋慘叫起來。
　　邊上，呂洞賓冷笑壹聲，道：“這等事，如何能宣之於眾？便是想都不該想。”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依舊死死盯著那座改頭換面的城池，眼底蘊含著擔憂。
　　事到如今，他已是無計可施，眼下只是希望，那人還有後手。
　　這般想著，他又緩緩擡頭，朝著蒼穹深處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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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城中原本的萬民，似乎徹底消失，反而是那些佛念衍生出的身影，像是成了真人！就像是，他們替代了原本的居民壹般！”
　　雲霧之間，陳錯見著長安之變，亦感詫異，不知為何，心中閃過了壹個片段——正是在那定襄城中，有華夏苗裔被魍魎附身後，徹底化作突厥胡人的壹幕！
　　但此刻，卻不容他多思，於是斬斷雜念後，陳錯屈指壹彈！
　　嗖！
　　壹顆紫氣圓珠自九天落下，隨即便受到本源牽引，徑直穿過了雷火風之劫與重重佛光，沒入了那團明黃色氤氳之內！
　　下壹刻，氤氳沸騰，仿佛要掙脫出佛光籠罩！
　　“沒用的！”在佛國深處，已然化作青年女子的世尊凡軀搖搖頭，“本座以佛門千年之積累，換取長安輪轉！便是妳陳方慶神通滔天！也是無能為力，蓋因這不是壹人之功，而是萬靈之念！在這裏，神通術法的根基已然變化！此處，乃是最為純粹的佛門之土，除了佛門之法，萬法不容！”
　　說話間，佛光層層包裹，又將那明黃氤氳籠罩，竟是不漏分毫！
　　“也就是說，”陳錯見狀卻是福至心靈，已然明白過來，“壹人不能破此道，外力不能動分毫！既然如此……”
　　他伸手壹抓，撕裂虛空，就有灰霧湧出，有人影在其中隱現。
　　“不要白費力氣了，事到如今……”世尊還待說著，忽的話語壹滯，緊跟著凝神朝蒼穹看去，入目的卻是三道仙風道骨的身影。
　　為首之人壹身素白道袍，神色恬靜。
　　後面的兩人壹個高冠博帶，腳踏青毛獅，壹個衣袍獵獵，坐於白象。
　　“妳等是……”世尊念頭壹晃，漸生不妙。
　　“貧道慈航，見過道友。”
　　“貧道文殊廣法天尊。”
　　“貧道普賢真人，特來相助！”
　　三名道人微微壹笑，而後那為首的慈航道人壹揮手，卻有壹件錦斕袈裟飛出！
　　旋即三人雙手合十，當空壹拜！
　　那袈裟便化作佛光，直接融入了那片佛國之內。
　　“便是有這幾個被妳扭曲了本源故事的叛徒，但佛國輪轉，不會受到影響……”世尊手捏佛印，正待施法，忽的心神壹個恍惚，眼底深處，竟有壹朵黑蓮綻放開來！
　　嗡！
　　霎時間，煩思雜緒在佛國深處奔湧而出！
　　整個佛國驟然停滯！
　　雲中，陳錯搖頭嘆息：“越是純粹、極端，越是容不得瑕疵，就像是清澈之水，只要壹滴墨，便會被汙染！妳這佛國輪轉，本就是強行抵擋天地之力，環環相扣，繁雜無比，壹環破碎，滿盤皆輸！”
　　轟隆！
　　爆裂聲中，封鎖著明黃氤氳的佛光中，也有朵朵黑蓮接連綻放，而後直接炸裂，令那明黃氤氳沖天而起，落入了陳錯身後，與他體內絲絲縷縷的明黃之氣結合，慢慢凝結成壹輪道日。
　　那佛國之影也隨之散開，重新露出了長安之景！
　　長安城內，在佛念降臨後，本已是遍地拜佛僧眾，這時那壹個個僧人身上水波粼粼，最終退去畫皮虛影，重新顯露出原本模樣，正是之前陷入狂亂的長安民眾！
　　這時，他們壹個個面目茫然，心中迷惘，腦海中真假之念紛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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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
　　“啊啊啊！”
　　東土各地的靈山寶剎之內，慘叫聲此起彼伏，原本道行高深的法主、寺主、高僧，在慘叫中被金色的火焰吞噬，最終化作壹具具白骨！
　　壹時間，處處寺中皆寂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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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尊以佛念植於凡俗，卻是功虧壹簣，正說明人間萬靈已罪重難返，即便如此，師兄還是不願讓開路嗎？”
　　斑斕甬道之中，玉虛教主雙目閃爍星光，已然洞悉人間變化。他周身纏五行真氣，那氣息飄散間，演繹著諸般世界。
　　對面，赤精老道手提殺伐之劍，身上氣息已然衰退，周身霞光亦暗淡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