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巍峨府邸

　　夜幕降臨，壹行人走向禎王府。
　　錦官回望繡成堆，山頂千門次第開。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
　　這是壹座大城，城內住戶眾多，富商雲集、山門林立，到處都能看到高樓，這點竟然不比長安城差多少——由此可知錦官城的天府之國並非浪得虛名。
　　其中最大的建築當屬禎王府。
　　禎王府位於錦官城壹隅，距離城墻很近，臨江而建，四周有大片梧桐，平坦道路穿插在梧桐林中，開闊而悠長，很有派頭。
　　王七麟等人走在梧桐林中，先看到的不是王府，而是王府的下院，圍繞王府有許多樓房，這是給府中下人居住的，星羅棋布，門頭眾多、功能齊全，本身就是壹座小城了。
　　都說錦官城百姓喜歡享樂，到了禎王府周邊的時候他才看出這點。
　　街道整齊平整，來往行人身上是綾羅綢緞，腳上是滑溜絲履和結實的皮靴，有的戴冠有的戴帽，有的甚至身上裝潢有美玉和珍珠。
　　這把王七麟看呆了。
　　他回頭看看自己手下這幫人。
　　風塵仆仆、站沒站相，相比之下好像壹群流民。
　　於是他便抱怨起來：“咱們可是觀風衛的，大家夥回去要好好拾掇壹下自己，都註意壹下自己的形象。”
　　“徐爺，說妳呢，妳勤換衣服嘛，妳衣服上都有鹽漬了，咋回事，販私鹽？”
　　“道爺妳別笑，我都懶得說妳，妳別摳屁股了，哎哎哎，妳別往沈壹袈裟上抹！”
　　“沈壹妳也行了吧，妳看看妳那褲子，怎麽是黃褐色的？妳們僧褲不都是白色的嗎？這是拉了壹褲襠？”
　　吞口抖了抖自己的皮毛，揚起臉來滿臉得意。
　　胖五壹不服氣地說道：“七爺，咱們是江湖人嘛，江湖人怎麽可能跟這些國之蛀蟲穿戴壹樣？禎王府裏出入的都是錦官城乃至蜀郡的高官巨富，打扮跟咱們自然不壹樣，很正常。”
　　丁三小心地說道：“這位大人可能誤會了，咱們碰上這些人不是高官巨富，而是王府的奴仆！”
　　王七麟壹下子停下了腳步。
　　他盯著丁三看。
　　丁三訕笑著往後縮了縮腦袋，問道：“七爺，怎麽了？”
　　王七麟伸手在路上指了指，問道：“妳說，他們都是奴仆？”
　　“是呀。”丁三點頭，“沒錯的，因為禎王府的客人都是坐著轎子馬車出入的，步行的便是他們的奴仆。”
　　徐大不悅地說道：“咱們也是步行的。”
　　丁三想說什麽，但賠笑兩聲後又閉上了嘴巴。
　　王七麟說道：“妳想說什麽？直說好了。”
　　丁三小聲說道：“七爺，正常來說，若禎王要宴請什麽人，都是、都是會安排轎子馬車去接人的，從來沒有讓人走路進去的道理。”
　　壹聽這話，眾人便炸了。
　　王七麟揮手道：“都冷靜，哼哼，看來這次禎王宴請咱們，是來者不善呀。”
　　“善者不來！”胖五壹陰沈著臉說道。
　　王七麟以為他要說什麽，就看向他等著他說話，結果他解釋道：“七爺卑職沒什麽要說的，卑職就是聽妳說了來者不善，想起下壹句是善者不來。”
　　這把王七麟整的無話可說了。
　　沈三卻是納悶，說道：“不對吧，本朝雖然沒有規矩說只有什麽人能穿綾羅綢緞，可是終歸尊卑有別，這禎王府的奴仆可以穿絲綢衣裳和絲綢鞋子？”
　　丁三說道：“這是禎王府下人的常見裝束，他們吃的也是山珍海味呢。”
　　“娘的，禎王府的奴仆豈不是過的比小官小吏們還要好？”徐大艷羨，“這樣妳們錦官城的人還讀書考功名做買賣幹嘛？直接想辦法去禎王府當狗呀。”
　　丁三連連搖頭：“那可不行那可不行，如果不是沒辦法，誰願意去禎王府當奴仆呢？”
　　王七麟吃驚的看向他，道：“沒想到妳們蜀郡百姓，竟然這麽有骨氣！”
　　丁三看看左右，低聲道：“無關骨氣，七爺，小的朋友和熟人中，有不下十個進入了禎王府做事，如今還能聯系上的只有兩人。”
　　“而這兩人進入禎王府不過壹年多點！”
　　王七麟面色微變：“其他人呢？”
　　丁三吞了口口水說道：“禎王府給出來的信是，那些人都有了其他出路，離開錦官城去外地討生活了。”
　　“實際上呢？”
　　“不知道。”丁三搖頭如撥浪鼓，“追查這事的人，嘿嘿。”
　　高大的梧桐樹矗立四周，寬厚的樹葉被風吹的嘩啦啦亂搖晃。
　　有壹股森然之氣。
　　綏綏娘子忽然說道：“這裏的梧桐樹長得真好，這裏的土地，應當很肥沃吧。”
　　伸手拉著她袖子的黑豆高興地說道：“鳳凰鳴矣，於彼高崗，梧桐生矣，於彼朝陽！”
　　王七麟鼓掌說道：“好！豬谷裏豆這首詩念的好，舅舅給妳準備了個禮物，等回去獎勵給妳！”
　　“是什麽禮物？”黑豆慌張的問道，“是不是壹些書？”
　　王七麟搖頭道：“不是，是個很好玩的禮物。”
　　聽說能玩，黑豆的眼睛亮了。
　　能整！
　　穿過梧桐林，走過平整石板街，他們終於看到了禎王府。
　　王七麟放眼望去，他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長安，又看到了壹座皇宮大殿！
　　王府高大巍峨，四周有堅不可摧的城墻。
　　這裏城墻都是用山裏采集下來的大青石板疊建而成，綿延兩側不知幾許遠，高於地面有數丈之多，上面竟然有城堞、有馬道，此時正有壹隊精悍士兵走在上面巡邏。
　　正對他們方向是個城門洞子，裏面城門厚重肅穆，內外皆有兵將列隊守衛。
　　城門上有大匾，上面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紫薇門！
　　門外還有十六個龐大石獸，有獅虎有靈犀有辟邪等瑞獸，這些巨獸高有兩人之巨，氣質崢嶸、氣勢威武，它們整齊的列在門外，低頭瞪眼，以森然目光俯視著大門口。
　　王七麟能看到它們身上有各色氣息纏繞，諸多氣息糾纏縈繞，形如猛虎兇獅。
　　每個石獸身軀裏都封著惡獸之魂！
　　他曾經見過這些東西，在上原府的鄭氏將軍府見過，當時謝蛤蟆給他介紹說這些石雕是出自神工坊，乃是能辟邪驅魔的至寶。
　　而將軍府外頭的兩個石獅個頭尋常，哪裏像這裏的石獸壹樣龐大恐怖？
　　看到他們出現，城外人馬立馬做出戒備姿態，有人輕輕敲鼓，城墻裏寒光閃爍——
　　壹排弓兵拉開了利箭！
　　王七麟上去遞出名刺，這是禎王府的赴宴邀請函，通體鍍金粉，極盡奢華。
　　看到名刺後，帶隊將官冷冷地說道：“鐵尉以上的大人請進，以下的在外面等待。”
　　王七麟壹拱手：“再見！”
　　他帶人就往後走。
　　反正他也不想參加這場酒宴。
　　見此那將官壹楞，趕緊追上來說道：“請大人諒解，並非是末將……”
　　“不用解釋，妳們禎王說的是要宴請我觀風衛，所以我們才來，但是現在來看，妳們禎王要請的貌似是高官，而我們觀風衛中沒有高官，這樣我們還是走吧。”王七麟平靜地說道。
　　將官臉頰上的肌肉跳了跳，行禮道：“能否請大人稍等？且容末將進去通報壹聲，請殿下來做主。”
　　謝蛤蟆撫須笑道：“七爺，要不然妳和徐爺帶綏綏娘子進去赴宴便是，我們等在外面，這禎王府不可能差著我們吃喝吧？”
　　王七麟斬釘截鐵地說道：“壹個不能少！連混吃騙喝兄弟都不能少！”
　　倆胖騾子對視壹眼，內心竊喜。
　　他們沒有等候很久，大約半炷香時間，曾經去邀請過他們的禎王第四子劉和邁步走出。
　　長袍大袖、頭戴高冠，很會整活的樣子。
　　劉和出門便是長笑壹聲：“王大人、徐大人，壹日不見，如隔三秋，小王終於等到妳們，幸甚幸甚，快快請進！”
　　他看到了綏綏娘子，臉上露出驚艷之色，又恰到好處的及時收斂目光。
　　這樣既讓人感覺到他對綏綏娘子艷色的贊嘆，又能讓人感覺到他的矜持。
　　王七麟給徐大壹個眼神：都是耂渋赑，多跟人家學學，看看人家這裝逼範兒，多有格調！
　　他客氣回應，在劉和帶領下走進王府。
　　穿過城門的時候劉和忽然看向後面，說道：“王大人，牲口就不要走這正門了吧？小王並非是要折辱妳們，可是我王府有壹些規矩，即使是在疆場立過軍功的戰馬也不能由正門而入。”
　　王七麟說道：“他們兩個可不是牲口，他們乃是靈獸，是當今陛下也誇贊過的聽天監勇猛之上！”
　　劉和壹驚：“陛下誇贊過？”
　　王七麟鄭重的點頭：“不錯，此乃青鳧之後，是秉天地靈氣而生的靈獸，能日行兩千裏夜行壹千八百裏，陛下得知後曾經誇贊它們能吃苦耐勞、有橫行天下的神通，乃是咱們大漢的寶貝。”
　　吹牛逼又不用交稅，劉和也不可能有機會去跟太狩皇帝詢問這些事，所以壹切還不是他可了勁的瞎咧咧？
　　這下子劉和有些遲疑了，他皺眉眨了眨眼睛，勉強地說道：“好，既然是陛下曾經親口誇贊過的靈獸，那便壹起進府吧。”
　　禎王府真該叫做禎王城甚至是禎王要塞，他們穿過城門之後竟然還有壹條墻壁，裏面的內城才是王府。
　　王府規模浩大，壹切仿照未央宮，裏面有宮殿、有亭臺樓閣、有花園、有觀星臺演武場！
　　徐大忍不住說道：“郡王殿下，貴王府真是磅礴大氣、非同壹般，我們觀風衛也算是走過壹些地方的，但今日是真大開眼界了，此前除了皇宮，我等可再沒見過這樣豪華的宅院。”
　　劉和哈哈大笑。
　　他並沒有覺得這話有什麽不妥，似乎徐大在他們家裏大開眼界是正常的事。
　　似乎禎王府能與皇宮相提並論也是正常的事。
　　所以太狩皇帝想要辦了禎王也是正常的事，王七麟還沒有見到禎王，光是看到禎王府就覺得這家子人太過火了，他們還真以為自己是土皇帝了？
　　不過想想也是，禎王乃是當今皇族最有權勢的四王之壹，蜀郡又位於群山之中，天高皇帝遠，說禎王是當地的土皇帝沒什麽問題。
　　穿過多個庭院，他們最終抵達壹個叫做啟闔殿的宮殿處。
　　此時夜幕降臨，天色黑暗，而啟闔殿內外卻亮如白晝。
　　這可不是壹句形容，殿外有壹圈宮燈、掛著無數燈籠，而殿內則是均勻懸掛了九顆會發光的珠子，正是發出燦爛潔白的光芒，將大殿照耀的很亮堂。
　　王七麟驚駭。
　　這地方有白熾燈？！
　　謝蛤蟆也露出驚駭之色：“鎮海硨磲的艷陽珠！大開眼界，老道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聽到這話王七麟明白了這些會發出亮光的大珠子是什麽了，原來這就是鎮海硨磲才能誕生的照明至寶，艷陽珠。
　　傳聞四海各有龐大海獸，鎮海硨磲便是其中之壹，它們個頭極大，每壹個都如同小山壹樣，哪怕是海裏地震或者有龍卷風過境，它們也不會動彈。
　　這種大硨磲自然有大飯量，而它們動彈很難，那怎麽進食呢？
　　艷陽珠！
　　鎮海硨磲每百年誕生壹顆艷陽珠，這珠子能自動放光，而且越是昏暗的地方所能發出的光芒越是閃亮耀眼。
　　深海昏暗，許多海獸大魚喜歡亮光，艷陽珠的光芒會引誘它們上門來自投羅網給硨磲做食物，源源不斷的到來餵飽鎮海硨磲。
　　劉和笑道：“道長真是見多識廣，不錯，這正是艷陽珠。”
　　他壹邊笑壹邊得意的看向眾人，臉上表情很清晰的向外表達了他的想法：我就喜歡看妳們土包子大開眼界的樣子。
　　九顆艷陽珠中最大壹顆有黑豆腦袋那麽大，最小的則有王七麟拳頭大小。
　　謝蛤蟆贊嘆道：“無量天尊，這些艷陽珠雖然品相不怎麽樣，但個頭還不錯，特別是最大這壹顆，這鎮海硨磲至少有千年之久的年歲。”
　　劉和說道：“不止千年，根據捕獲這鎮海硨磲的海上神民所說，它體內壹共有艷陽珠四十二顆，殼上紋路則有五百多條！”
　　正常情況下，鎮海硨磲每百年誕生艷陽珠壹顆，殼上的紋路則是十年長出壹條，如同樹木的年輪。
　　謝蛤蟆道：“若是五千年的老硨磲，那其中最大的艷陽珠應當有車輪那麽大，這裏的艷陽珠個頭有點小呀。”
　　這下子劉和不好裝逼了。
　　他含糊壹笑，說道：“諸位請坐，客人還未來齊，還請諸位等候壹番。”
　　話音落下他拍拍手，頓時有壹圈窈窕艷麗的姑娘端著玉盤上來了。
　　玉盤裏是清澈的泉水，花香撲鼻。
　　這是請他們凈手。
　　王七麟等人正要自己伸手進去洗手，結果有姑娘握住他們的手掌，用自己光滑柔潤的小手沾上水幫他們搓了起來。
　　徐大當場就是壹句‘哎喲我的乖乖’。
　　馬明和向培虎收手不去洗。
　　見此他們面前的兩個小姑娘臉色頓時有些發白，連聲說道：“請客人凈手！”
　　馬明和煦地笑道：“我是壹介粗人，長著壹只粗糙的老手，讓我自己來就好。”
　　小姑娘驚慌的瞥了他壹眼，低聲道：“若奴婢行為有失，還請貴客多多海涵，奴婢哪裏做的不好請貴客指正，奴婢壹定改正。”
　　馬明解釋道：“不是，妳沒有做的不好，我是出身行伍的粗人，以前在沙場受過傷，有壹條手被羅剎鬼給砍掉了，傷口很猙獰，怕是會嚇到妳。”
　　向培虎則對身前姑娘冷冷地說道：“我的手妳不能碰，妳碰了就沒命了。”
　　劉和笑吟吟的看著這壹切，特意去關註向培虎的雙手。
　　兩個姑娘直接跪下了，連連哀聲請求他們伸出手來由自己幫忙凈手。
　　見此王七麟大約明白了，這禎王府裏頭恐怕規矩多且嚴苛，奴仆們若是照顧客人不周到就要遭受責罰。
　　黑豆在那裏高興的咧嘴笑，使勁伸出小手等著有人幫自己洗手。
　　他很配合。
　　見此綏綏娘子淡淡地說道：“豬谷裏豆，妳是手筋被人用菜刀挑斷了還是練字練斷了指頭，自己不會洗手嗎？”
　　黑豆打了個寒顫。
　　他偷偷瞥綏綏娘子，看到綏綏娘子的娥眉正在豎起，頓時嚇得趕緊伸手進玉盤裏亂搓。
　　奴婢大驚，綏綏娘子輕輕壹跺腳，龐大的禎王府裏猛的響起壹聲響亮的牛吟！
　　聲音響亮，尾音竟然是雷聲，轟隆隆的跟隨在後。
　　青鳧們紛紛色變。
　　八喵站起來護住九六準備打拳。
　　綏綏娘子的娥眉幾乎斜斜的刺出，她背後有數道光影閃過，王七麟以為她也練了飛劍。
　　九條不可見的劍氣壹閃而逝，掛在屋頂上的九枚艷陽珠全數掉落！
　　正盯著向培虎雙手的劉和面色大變，下意識的失聲大叫：“草！”
　　王七麟抓起八喵扔出接著捏劍訣喝道：“劍出！”
　　六把飛劍加上聽雷壹共七把劍各自拖住了壹顆艷陽珠，八喵跳起來抱住了壹顆，謝蛤蟆甩袖也卷住了壹顆。
　　七把飛劍排列在劉和面前，王七麟松了口氣笑道：“完璧歸趙，幸不辱使命。”
　　劉和重重喘氣，額頭上這時候才冒出碩大的汗珠子。
　　顯然這九顆艷陽珠不容有失。
　　綏綏娘子微微壹笑，伸出手給姑娘說道：“謝謝，妳幫奴家洗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