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姚家父子！

　　宋王走了，來拜壽的文武大臣和老爺子舊部走了，四方館裏終於安靜下來。但是這個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往年拜壽，壹家子人未時就已經開始吃飯。但是這壹次，因為拜壽的人太多，壹直到酉時才結束。
　　“臭小子，這次就算了，天色太晚。下次二姐叫妳的時候，記得趕緊過去！”
　　臨走的時候，二姐鉆進馬車，威脅的揚著拳頭。
　　“知道了。二姐有令，我敢不來嗎？”
　　王沖笑道。
　　王朱顏這才作罷。
　　壹家人又像來的時候壹樣，各自乘上自己的馬車，往來時的方向而去。撩開窗簾，王沖最後看了眼身後的四方館。
　　夜幕下的四方館黑幕重重，只有點點的燈光閃耀。
　　王沖心知肚明，接下來，壹場風暴將從這裏席卷朝野。不管是“節度使制度”，還是“太真妃事件”，攪動的風波，都足以使大唐的朝廷動蕩很長的壹段時間。
　　不過對於王沖來說，這壹切已經與他無關了。
　　他已經做到了他所能做的極致，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他壹個小孩子能解決的了。
　　“我也該回去，著手處理我的事情了……”
　　王沖心中暗暗道，看著身後夜幕中的四方館，微微有些遺憾。
　　爺爺壽辰，當今聖皇是壹定會出現的。可惜，王沖從來就無緣壹見。因為當今聖皇雖然每次都是白天出現，但是唯獨爺爺壽辰這天，只有晚上，等前來拜壽的文武眾臣離開之後，聖皇才會出現在四方館。
　　所以這麽多年了，王沖卻從來沒見過聖皇壹面。這不得不說是心中的壹個遺憾。
　　“走吧，孩子！”
　　母親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王沖恍惚了壹下，壹下子回過神。
　　“駕！”
　　馬車外壹聲鞭響，然後緩緩的朝著王家而去。
　　四方館的東邊，壹座高高的院墻相隔。當致知閣中壹片熱鬧的時候，院墻的西邊，卻是壹片死寂，甚至連壹點點的燈光都沒有。
　　“王家的人……都散光了！”
　　黑暗中，突然傳來壹個蒼老的聲音，似乎壹直在聆聽著什麽。
　　“是的，父親，都散光了。”
　　黑暗中，傳來壹個中年人的聲音，聲音非常的尊敬。
　　“嗤！”
　　黑暗中傳來壹聲火石的聲音，接著壹點淡淡的火光亮起，房間頓時亮起了壹盞普通的油燈。
　　油暈渲染，漸漸勾勒出壹張中年人的臉龐來。這是壹張充滿威嚴的臉龐，壹看就知道位高權重，擁有不凡的地位。
　　只是那雙眼眸之中，始終充斥著壹種深深的疑惑，似乎被什麽東西深深的困擾著壹樣。
　　王沖如果在這裏，必然會驚訝不已。
　　因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王家的死對頭，之前算計王沖父親王嚴的姚廣異！
　　邊陲之役，姚廣異聰明反被聰明誤，成為整個京師的笑柄。從那以後，姚廣異便深居簡出，閉門思過。
　　但是九公大壽，姚廣異卻出奇的沒有待在姚府之中，而是待在王家老爺子致知閣隔壁的地方。
　　這樣的人出現在四方館，王家的人卻毫無所知，這不能不說是極大的失誤。而如果王家的人知道姚廣異在這裏聽了壹整天，還不知該如何的震驚。
　　“父親，您說，只要我在這裏聽壹整天，就能知道王家是什麽人算計了我。恕孩兒愚笨，還請父親大人明示。”
　　姚廣異低下頭，神態恭恭敬敬，露出虛心請教的神色。
　　邊陲之戰，始終是他心中的壹大心結。枉他壹向自負聰明，算無遺漏，卻在自己最擅長的地方輸給了王家，這對他無疑是個打擊。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
　　但是姚廣異居然連怎麽輸的，輸給誰了都不知道。這對於向來心高氣傲的姚廣異來說，是完全無法接受的。
　　不解決這壹點，姚廣異始終於無法振作起來。
　　“噗！”
　　房間裏沒有回答，油燈的油光裏，隱約映照出壹個臉色白皙的老人。這老人發須皆白，滿臉的皺紋，聽到姚廣異的話，只是輕輕的微笑，拿著壹根細小的根桿，輕輕的撥弄著油燈的燈芯。
　　如果不是知道，很難以想信，這個普普通通，正在撥著燈芯的老人，就是大唐帝國另壹位泰山北鬥級的人物，姚崇姚元之，姚家的姚老爺子！
　　和王家的老爺子王九齡不同，姚崇沒有領軍塞外，參加過什麽驚天動地的大戰，同樣的，他也沒有卷入過什麽宮廷旋渦，沒有過什麽力挽狂瀾於即倒的壯舉，自然也沒有什麽從龍之功。
　　但是，就是這樣的姚崇姚元之，卻成為了大唐帝國泰山北鬥級的人物，和王家王老爺子平起平坐，在朝廷裏，他的地位超然，受盡聖皇寵幸，並且在這座大唐最為顯耀、特殊的四方館裏，同樣占據了壹席之地。
　　姚家姚老爺子，從來都不是靠武力走到這個位置的！
　　“白天的祝壽妳都聽到了吧？”
　　姚老爺子微笑著問道，說起了壹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聽到了。”
　　姚廣異怔了怔，還是很快回答。他知道父親絕不會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什麽感覺？”
　　姚老爺子笑道，將撥弄燈芯的針桿抽回，輕輕的吹了吹，就像壹個普通的老人壹樣。
　　“熱鬧、顯赫，盛極壹時！——若是父親大壽，也必定不會比他遜色。”
　　姚廣異加了壹句。
　　姚老爺子瞇著眼睛，笑著擺了擺手。地位達到他這種地步，已經不需要聽什麽奉承話了。
　　“那現在呢？”
　　姚老爺子瞇著眼睛，再次道。壹邊說著，壹邊將針桿收回桌上的盒子，整齊的放好。仔細看去，可以看到盒子裏的針桿不只壹根，壹根根全部頂端發黑，在木盒子裏碼放的整整齊齊。
　　“現在？……安靜，幽靜，冷清！”
　　姚廣異遲疑了壹會兒，斟酌著道。他還是不明白父親想要說什麽。
　　“呵呵，廣異，妳給我記著，人生就像這白天和黑夜，前壹刻，妳可能顯赫尊貴，盛極壹時，但是下壹刻，妳就有可能如同現在壹樣，盛極而衰，門前冷落，無人問津！”
　　“這就是我們將相門第、世家大族的真實寫照！”
　　姚老爺子道，說到最後，目光幽幽，盯著姚廣異，目中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嗡！”
　　姚廣異悚然壹驚，他沒想到，老爺子讓聽王家的白天和晚上，居然是要跟他說這個。壹剎那間，姚廣異又仿佛回到了小的時候，畢恭畢敬，聆聽老爺子教誨的時候。
　　“廣異，知道妳在邊陲為什麽會輸給王家嗎？妳到現在還以為是偶然嗎？呵，妳太自負了。大家族的家業來之不易，需要數代才能累積到今天的地位。但是要毀掉，卻只是壹夕的事情。”
　　“正因為懂得人生反復無常，易得易失的道理。所以我壹直謹小慎微，戰戰兢兢，不敢大意。孩子，這是我要教給妳的最後壹課，慎獨！”
　　姚老爺子幽幽道，那雙眼眸盯著姚廣異，似乎看到了他的靈魂深處。
　　唰！
　　姚廣異悚然壹驚，突然之間冷汗涔涔而下，有那麽壹剎那，他突然之間感覺到了父親的心境。
　　“父親，孩兒受教了！”
　　姚廣異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躬身行了壹禮。
　　大家族家業不易，知道這點，就要更加的謹小慎微。在父親的庇護下久了，姚廣異已經忘了那種如覆薄冰的感覺。
　　也忘了，他之所以能夠壹戰犯錯，而不必接受懲罰，恰恰是因為老爺子的存在。正是因為有老爺子在蔭護著這個家夥，他才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這個位置。
　　這麽多年了，他壹直以為自己已經是姚家的掌舵人了，但其實真正的掌舵人，壹直都是父親！
　　看著姚廣異冷汗涔涔的樣子，姚老爺子終於點了點頭，他能明白自己如覆薄冰的心境，就算是真正的醒悟。
　　世上哪有萬全的智計，他之所以能多年屹立不倒，所憑借的只有四個字“如覆薄冰”而已。
　　“妳能明白這點，說明妳還有得救。至於妳想知道，王家到底是誰算計了妳，這件事妳很快就會知道……”
　　似乎回應著姚老爺子的聲音，壹陣鏗鏘的腳步聲很快從外面響起。只是壹會兒，便有壹名全副武裝的禁軍統領從外面走了進來。
　　“參見姚公！”
　　禁軍統領風塵仆仆，到了房間裏，頭也沒擡，立即跪了下去。
　　看到眼前這名禁軍統領，姚廣異悚然壹驚。四方館裏的禁軍，全部都是由聖皇挑選，每壹個都是忠心耿耿，極其可靠。
　　但是老爺子居然還能從中埋下眼線！
　　姚老爺子笑而不答，只是看向地上的那名禁軍統領。
　　“今天九公大壽，把妳看到的內容，都說出來吧！”
　　“是！”
　　禁軍統領低著頭，迅速把白天自己看到的內容敘說了壹遍。
　　“可以了！”
　　姚老爺子擺了擺手，後者很快應聲而來，來也匆匆，卻也匆匆，就連姚廣異都沒看清楚他的臉龐，對方似乎在特意的掩飾壹般，除了姚老爺子外，就連姚廣異都不願意讓他看到。
　　“聽出什麽了嗎？”
　　姚老爺子望向壹旁的姚廣異。
　　“恕孩兒愚魯，實在是聽不出來。”
　　姚廣異擡起頭，壹臉的茫然。他仔細聽了，那個禁軍統領說的完全就是壹些非常瑣碎的內容，誰誰誰到了四方館，帶了什麽禮物，王家老爺子見了誰誰誰，誰誰誰在什麽時候離開，和誰看起來很親密……
　　完全是壹些流於表面的內容，至於具體的說了什麽，根本沒有。
　　說實話，對於姚廣異來說，這些完全就是沒有用的情報！
　　“妳還不明白嗎？呵，也是，就連我也想不到，那個算計妳的人，居然是壹個十五歲的小孩！”
　　姚廣異搖著頭，眼中有種說不出的意味。
　　“什麽？小孩！”
　　姚廣異猛的睜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盯著自己的父親。
　　“告訴我，宋王李成器最後見的人是誰？”
　　“王耿直的第三子，王沖！”
　　“就是他了！這個孩子就是妳要找的人。”
　　姚老爺子緩緩道，雙眼之中透出壹股洞察壹切的味道。
　　轟隆！
　　如同壹道驚雷劃過腦海，姚廣異猛的睜大了眼睛，心中壹片驚濤駭浪！
　　“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