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星火飄搖夜光沈

　　柳希婉幾天前就離開了那條巷子。
　　二師姐走的那天是個晴天，之後很快下起了暴雨，這是不祥的暴雨，她看著雨，草草地修行了壹會兒功法，更多的時候則是心神不寧。
　　送給二師姐的那柄白銀之劍始終牽絆在她心頭。
　　她將此劍送給二師姐是有私心的。
　　壹是她希望師姐能有壹把好劍，能讓她在面對強敵時有更大的獲勝把握。
　　二是希望能讓她面對寧長久時，讓寧長久有多壹分求勝的機會，不至於被師姐殺死。
　　她並不知道寧長久如今是什麽境界，只是覺得哪怕他有天大的機緣，也應該遵循修道的規律，絕不至於能比師姐更強。
　　但二師姐走了之後，她始終有種強烈的預感，她覺得師姐會和寧長久遇到，她將這個想法與周貞月說了，周貞月搖頭道，世上哪會有這麽巧的事呢？
　　是啊，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呢……
　　柳希婉最初也是這樣想的，可她心中不安的預感越來越重……這些年發生的所有事，似乎早已越過了巧合的範疇。
　　終於，第二日，小街的驟雨初停，她實在焦心不已，便以此為由別過了大師姐，憑著自己的預感，朝著群山之中狂奔而去。
　　她已有紫庭巔峰之境，行動起來並不算慢，加上寧長久見到柳珺卓之後並未直接動手，而是觀察了三日，所以她壹路趕到時，時間倒也恰好。
　　她到來之前，始終覺得只是自己想多了，她已經準備好接受師姐的責備與懲罰，並答應以後再也不胡思亂想。
　　但她在千裏之外看到旋渦般的元素流，在十裏之外看到壹片狼藉，幾乎被毀盡的上千座山峰時，她知道，自己的預感成真了。
　　當她越過群山，瞳孔中所見的，便是二師姐仰躺在地，白銀之劍的劍尖對準了她。
　　那聲撕心裂肺的等等之後，寧長久看向了柳希婉，他同樣有些吃驚，不知道這小丫頭為什麽會來。
　　但吃驚之後，他並未劍下留人，而是反手握劍，徑直朝著柳珺卓氣海刺了下去。
　　白銀之劍未能刺透柳珺卓的身軀。
　　因為柳希婉張開了十指，死死地壓制住了這把劍。
　　寧長久相比柳珺卓而言，更是這把劍的主人，但柳希婉相比寧長久同樣如此。
　　白銀之劍在柳希婉的意誌之下飛快融化，變作了壹條細長的緞帶，飛回了她的身邊。
　　寧長久並未心軟，未來的劍閣之爭裏，柳珺卓若得到了天道饋贈，絕對是無比難纏的敵人，他鐵了心要廢她。
　　此刻，有沒有白銀之劍對他而言沒有區別，柳珺卓已然昏死了過去，她靜靜地躺在泥濘之中，再無抵抗之力。
　　指劍刺下，穿透了柳珺卓的皮膚，鮮血迸射而出之際，寧長久停下了手。
　　比先前柳珺卓得到殘國饋贈時更強大的警意在心中鳴起。
　　他望向了柳希婉。
　　柳希婉握著白銀之劍，抵住了自己的脖頸，劍同樣刺透了肌膚，隨時要向下壓去。
　　“妳若敢殺我師姐，我此刻立即自盡。”柳希婉的短發在斜風冷雨中吹亂，她的話語好似壹個個迸出來的：“我把自己殺了，妳就永遠不可能得到完整的修羅之體，我看妳如何完成妳的宏圖壯誌！”
　　寧長久道：“我不殺她，只是廢她。”
　　“那和殺了有何區別！”柳希婉繃緊了身子，大聲地嘶吼著，白銀之劍更向深處抵了了壹分。
　　寧長久猶豫了會，輕輕收回了手指，他看著柳希婉，沒有說話。
　　柳希婉閉上了眼，心思急轉間已有決意：“我要保她！”
　　“拿什麽保？”寧長久問。
　　柳希婉平靜道：“放了師姐，我做妳的劍，妳不是要殺柯問舟麽，我幫妳殺他！”
　　寧長久看了柳珺卓壹眼。
　　她徹底昏死了過去，對於柳希婉這等大逆不道的話語，沒有任何反應。
　　寧長久思怵片刻，他面容雖然平靜，但道心的警鳴已無比喧囂。
　　比起柳希婉斬去自己的靈，讓他永不成修羅之體，他更關心她的安危。
　　“可以，妳先將劍放下。”寧長久將手負至身後，說道：“但我要在她身體裏種下符咒，確保她不會再為難我。等到殺死了劍聖，我再替她解開。”
　　柳希婉抿緊了唇，她握劍的手不停顫抖，道：“絕不可是奴紋！”
　　“為何？”
　　“師姐壹生心高氣傲，斷不可承受此辱。”她又將劍向血肉中壓了壹分。
　　鮮血狂流下來，將她的衣裳染成血色，她臉色越來越煞白，嘴唇越來越慘白，仿佛劍中的白銀隨著鋒刃流淌到了她的身體裏。
　　寧長久點頭道：“好，我答應妳。”
　　柳希婉註視著他的眼睛，她盯了許久，世界在她眼中開始旋轉，白銀之劍落到了泥地裏，她伸出手抓了抓，但視線太過模糊，怎麽也抓不到，寧長久立刻走到她的身邊為她止血，她壹聲不吭，爬到了二師姐的身邊，解下了衣袍，披在了二師姐滿是血與雨水的身軀上，然後她眼前壹黑，終於支撐不住，側倒在地，汲滿了水的衣裳間，她們的血液混在了壹起。
　　寧長久看著她們，目光陷入了掙紮，最終喟然長嘆，什麽也沒有說。
　　金烏飛出，將她們裹入其中，停在了自己的肩頭。
　　他轉過身，走入了殘破的山峰裏。
　　……
　　柳希婉是在壹陣烤火聲中醒來的。
　　她睜開眼，看著眼前跳動的金焰，下意識摸了摸脖頸，脖頸處好似被倒流了時間，竟連壹點傷疤也看沒有。
　　她看著金色火堆前靜默的白衣少年，回神之後立刻起身，目光馬上搜尋到了師姐的身影，她撲了上去，掀開了蓋在師姐身上的衣裳，手在她的身軀上摸索著，確認要害處沒有傷痕。
　　“放心，我向來是遵守承諾的。”寧長久說道。
　　柳希婉松了口氣，她的外袍給了師姐，此刻便只裹著壹身黑色的勁裝，她看到二師姐沒事之後，無力地躺靠在墻壁上，蜷起玲瓏纖細的身子，輕輕地喘息著。
　　柳希婉眼眸微閉，她抱著小腿，額頭枕在膝蓋上，許久之後才側過頭看向寧長久，問：“妳後不後悔放我出來？”
　　寧長久淡淡地笑了笑，道：“我說過，若再給我壹次機會，我還會做同樣的選擇。”
　　柳希婉悠悠地看著他，當年天榜相逢，已是將近壹年前的事了，這其間大事頻發，令人應接不暇，柳希婉每每想到，心中都不由地生出壹種恍惚感。
　　她抿起薄唇，不知該說什麽，齊頸的短發好似扣在腦袋上的西瓜，但那短發發緣實在淩亂，這西瓜也不像是刀切的，更像是用鋸子鋸開的。
　　寧長久看了她壹眼，道：“我已幫她穩定了傷勢，不必擔心，最多明日就能醒來。”
　　柳希婉道：“那咒呢？妳給師姐施加了什麽咒？”
　　寧長久搖了搖頭，道：“什麽都沒有。”
　　柳希婉神色微驚，有些詫異。
　　寧長久平靜道：“這樣才能看出，妳這位師姐到底值不值得妳這樣做。”
　　“師姐是好人！”柳希婉斬釘截鐵道。
　　寧長久不置可否。
　　“嗯……妳也是好人。”她聲音弱了壹些。
　　寧長久道：“好了，我只幫妳師姐保命，至於能將她救到什麽地步，看妳自己。”
　　柳希婉睜大了眼，問：“我……我怎麽救？”
　　寧長久取出了壹張紙，遞給了她，道：“南荒藏著許多天材地寶，按照上面的方位去采藥尋寶，壹日之後務必回來，若妳采藥慢了，救不了妳師姐，可別怪我。”
　　柳希婉立刻接過了那張紙，她大致看了壹遍，咕噥道：“這……這畫的……”
　　“嗯？”
　　“畫得挺好的……”
　　柳希婉勉強地看明白了紙上的描述，她立刻將它疊好，貼在手腕之下。
　　“我不在的時候，妳不許對師姐做什麽不好的事！”柳希婉認真道。
　　寧長久笑道：“妳不是說我是好人嗎？”
　　“嗯……”柳希婉看著洞穴外依舊飄揚的雨絲，心道事情耽誤不得，她拖著酸痛的身軀站起，向著洞外走去。
　　“劍。”寧長久抓起那柄白銀之劍，拋給了她。
　　柳希婉接過劍，道了聲謝，身影消失在了連綿的群山中。
　　少女醒來不久就離去了，於是洞內除了跳動的金焰，就只剩下寧長久與柳珺卓兩人。
　　柳珺卓躺在削平的石地上，濃黑的長發淒淒地散著，她的五官端莊秀美，雖也有柔和的氣質，更多的卻是英氣之美，這種感覺不像是仙山清修的劍仙，倒更像是飲酒策馬的江湖俠女。
　　柳珺卓浮凸的軀體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偏厚重的黑氅將這些傷蓋住了。
　　寧長久看了她壹會兒，輕輕搖首，他站起身，向著洞窟之外走去。
　　他披著壹身幹凈的白衣，白衣是以靈氣雲凝聚的，它在身上緩慢地流淌著，很是輕盈。
　　先前在這驚天壹戰裏被打散的靈氣再度向著中心緩緩聚集。
　　被抽幹的深潭很快又聚滿了靈氣的水，被摧毀的山峰卻永不可能再復原了。
　　寧長久喚出了金烏。
　　金烏在雲層下掠過，像是無聲的閃電。
　　他到來此間最初的目的，只是讓金烏來收集大量靈氣的。而這麽簡單的壹件事，他卻直到現在才有閑暇做。
　　寧長久無奈地笑了笑。
　　金烏張開了嘴，在上空盤旋著，它將海量的靈氣吞入腹中，供應給其中神國的運行。
　　寧長久則在洞窟邊打坐著，他壹邊療養著傷勢，壹邊用手比劃著劍閣的劍法，參悟著其中隱鲹的奧秘。
　　時間緩緩地流逝著。
　　秋天的乍涼之感還遠未到來，但八月卻要真真切切地過去了。
　　未來的某個節點壹刻不停地在向著自己逼仄而來，與之相比，如今所經歷的壹切都顯得渺小了起來。
　　壹個時辰後，金烏暫時吞飽了靈氣，回到了身邊。
　　寧長久進入了金烏神國裏。
　　胎靈之井已在緩緩地運轉起來，其間生成的靈雖尚不成型，但至少說明了陰陽參天大典的可行性。
　　神話邏輯的構築則需要更多更細微的努力。
　　他壹刻也沒有松懈，走入了第壹根神話邏輯的柱子裏。神話之柱中，他的身影開始變小，最後小如嬰兒。
　　這是他出生的日子，他成了畫卷中人。
　　他在畫卷中睜開了清澈的眼眸，平靜地望著周圍的壹切。
　　他像是真正的畫家，根據塵封中的記憶，將每壹個人所在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地模擬了出來。
　　這個過程極其繁瑣，也極度耗費精力。
　　天黑之後，他才從神話邏輯的柱子中走出，腳步輕得仿佛沒有重量。
　　“妳為什麽不殺了我。”
　　寧長久走入洞窟裏，便聽到了女子微弱的聲音。
　　柳珺卓已經醒來，她眼眸微睜著，看著洞窟外走來的白衣身影，捏緊了披在身上的幹凈大氅。
　　寧長久笑了笑，問：“木姑娘這麽想死？”
　　柳珺卓沈默不語，昏迷前的事，她什麽也不記得了，此刻能感受到的，唯有身子的痛苦與虛弱。
　　寧長久將壹柄削好的木劍扔到她的面前，道：“妳若是有不甘或者不服，我還可以給妳機會。”
　　柳珺卓盯著那把木劍，她嘴唇輕顫著，卻沒有去將它拾起。
　　“妳到底是什麽意思？”柳珺卓問。
　　“我想完整地看看妳們劍閣的劍法。”寧長久直言不諱。
　　柳珺卓微楞，不解道：“這就是妳不殺我的理由？”
　　寧長久搖頭道：“不是，是有人保妳。”
　　“誰？”
　　“妳等會就知道了。”寧長久道：“總之，這柄木劍給妳，妳可以用它來勝我甚至殺我，如果妳劍心未滅的話。”
　　柳珺卓盯著這柄木劍。
　　“妳真當我不敢嗎？我們是死敵，別以為我會感激妳的心慈手軟！”柳珺卓說完，咬住了唇，她的身前，那柄木劍顫抖著。
　　寧長久微笑道：“那妳可以試試。”
　　柳珺卓看著劍，又看著寧長久，她寒聲道：“妳這是在辱我？”
　　寧長久道：“妳昨日便已輸得壹敗塗地了，還有尊嚴可辱麽？”
　　柳珺卓忍無可忍，她的藕臂從氅間探出，猛地抓住了木劍，向著寧長久劈去。
　　寧長久擡起了眼。
　　劍鳴聲中，壹道劍氣阻隔於木劍前。
　　柳珺卓重傷初醒，力量衰微，這壹劍根本沒有多少力氣，寧長久格擋住了它，順勢壹掌拍在她的手腕上，柳珺卓輕哼壹聲，木劍脫手，被寧長久奪過。
　　寧長久握著劍，以劍側將柳珺卓撲來的身影抽倒在地，她在地上滾了兩圈，撞到了巖壁上，黑色的氅衣將身軀裹得更緊。
　　柳珺卓哪怕是初學劍的時候，也絕不至於被人壹招奪劍，劍心上的自我懷疑是致命的，她看著寧長久，心知自己劍心已有了陰影，抹去這種陰影的方式唯有擊敗他。
　　“若只是這樣的劍，就不用拿來刺我了，以後妳隨時可以來挑戰我，但我不會留情了。”寧長久說。
　　說著，他將這柄木劍扔了過去。
　　柳珺卓盯著木劍，壹聲不吭。
　　大師姐曾告訴她，我輩修劍者，本就是見不平斬不平，遇強敵而越挫越勇，只要尚有壹線機會，便須以命去搏，直至最後天高海闊，除了身前壹劍，再無他物。
　　但……
　　柳珺卓的唇咬得鮮紅，她看著這柄簡簡單單的木劍，腦子忽有些眩暈，也是此刻，門外響起了少女清脆的話語。
　　“我回來了……藥我都采到了，對了，南荒的松鼠好兇啊，誰招惹它們了啊……”
　　黑色勁裝的短發少女禦劍來到了洞窟口。
　　她握著白銀之劍，劍尖上挑著壹個闊葉裹成的包裹。
　　“希婉？”柳珺卓吃了壹驚，“妳怎麽在這裏？”
　　她問完之後才忽然意識到，自己身上這件黑色大氅便是自家這位師妹的。
　　柳希婉驚喜於師姐的醒來，她臉上的疲憊感壹下子淡了，她理了理自己的頭發，笑道：“我……我想念師姐，想陪師姐壹道修行，恰好就來了。”
　　柳珺卓看著她的動作，知道她又在撒謊。
　　柳珺卓問：“希婉，妳實話與師姐說，妳怎麽救的我？”
　　柳希婉知道，師姐是在問自己付出了什麽。
　　“我與寧長久相熟，他本想廢妳氣海，我阻止了他，他念及舊情，就答應了。”柳希婉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她知道，答應幫寧長久壹起殺劍聖這樣的事，是斷然不可以告訴師姐的。
　　柳珺卓看著她，又看了壹會兒寧長久，目光幽幽。
　　“總之師姐妳沒事就好了。”柳希婉笑了起來，她來到了柳珺卓的身邊，解開了包裹，清點寶物，她盡量讓自己的話語活潑：“師姐，我爬上爬下跑了壹整天，終於找齊了這些，我等下就煉化它們，替師姐療傷吧。”
　　柳希婉此刻雖灰頭土臉的，她清秀的臉上卻洋溢著生動的笑，她將它們壹件件取出，給二師姐繪聲繪色地講解著它們的由來和功效。
　　柳希婉本就學識淵博，過往斷界城中，他便相當於寧長久的向導。
　　寧長久在壹旁靜靜聽著少女說話，沒有出聲打擾，時間像是回到了許多年前。
　　洞窟的外的細雨飄來，金色的火焰始終沒有熄滅。
　　深夜，柳希婉扶著柳珺卓去到了洞窟的更深處，她取來了自己采摘的寶物，循序漸進地為師姐療愈著，柳珺卓低著頭，半句沒提白銀之劍的事，她至此依舊覺得，收這個師妹是她這些年做過最正確的事。
　　寧長久站在洞窟之外，擡起頭，看著空靈無垢的夜空。
　　夜空中，銀白色的星辰燃燒著明艷火，它們高高地掛在深藍色的幕布上，幽邃而絢麗地鋪開，好似散落珠寶的海沙，美得近乎虛偽。
　　他喚出金烏，開始第二輪的靈氣吞噬。
　　山谷中的靈氣積累太久，取之不盡，這壹座南荒，養出數百位五道境恐怕都不成問題，南荒尚且如此，更遑論天下……這也讓寧長久愈發開始懷疑靈氣稀薄說的可靠性。
　　金烏飛回之際，柳希婉也從洞窟中走出，她拿著幾枚果子，不解道：“這是萍秋果，是野山深澗裏結出的野果，味道甘甜。妳讓我采這個做什麽？對師姐的劍體似乎沒什麽裨益啊。”
　　寧長久從她手中取過兩枚果子，咬了壹口，道：“這是我自己想吃，順便讓妳采的。”
　　“妳……可惡！”柳希婉有些氣惱。
　　“張嘴。”
　　“啊？”
　　少女微楞，寧長久卻將另壹個果子塞進了她的口中，柳希婉咬了壹口，甘甜爽口的汁液壹下子充盈口中，她辛勞了壹整日，本就饑腸轆轆，楞了壹會兒後，立刻抓起果子，小口小口地快速吃了起來。
　　兩人在崖邊坐了壹會。
　　“以後我要跟在妳身邊麽？”柳希婉咬著果肉，話語模糊地問。
　　寧長久搖了搖頭，道：“不用，妳先追隨妳師姐，兩三個月後我來找妳。”
　　柳希婉抿唇輕笑，道：“是怕陸嫁嫁她們有意見？”
　　“不要多嘴。”寧長久淡淡道。
　　柳希婉看著自己的身子，她坐在崖上，反手撐著崖石，舒展著纖長緊繃的腿。
　　“妳師姐怎麽樣了？”寧長久問。
　　柳希婉道：“身子穩定下來了，我扶她休息了……妳下手可真重啊。”
　　寧長久道：“生死相搏本就如此，若我稍有不慎，躺在那裏的恐怕就是我了。”
　　柳希婉嗯了壹聲，問道：“妳們，妳們為什麽非要爭個妳死我活啊？劍聖真的是壞人麽？”
　　“是。”寧長久斬釘截鐵道。
　　“有多壞？”
　　“比我壞壹萬倍那種。”
　　柳希婉深以為然地點頭：“那就很可惡了！”
　　“死丫頭……”寧長久氣笑道：“天榜的時候沒有打服妳？”
　　“妳……不許提這個！”
　　“不許？妳還沒認清妳的身份嗎？”寧長久微笑道。
　　“什麽身份啊。”柳希婉眨著眼，看著很是無辜。
　　“妳是我的劍，那我是妳的什麽？”
　　“棺？”
　　“……”
　　“哎，別打，我錯了……師姐還在呢。”
　　“妳師姐若有意見，我就連她壹塊打。”
　　“不要！哎，好……主人……主人行了吧……”
　　柳希婉理著細發，委屈地叫了幾聲主人，沒過多久，柳珺卓裹著大氅從石窟中走出，面頰虛弱地看著師妹。
　　柳希婉輕輕掩唇，心想方才的話不會被聽去了吧。
　　她連忙神色壹變，身子挪離了寧長久，義憤填膺道：“寧長久！妳敢傷我師姐，我與妳不共戴天！”
　　“……”寧長久雙手攏袖，看著她拙劣的表演，不知說什麽好。
　　“好了，別裝了。”柳珺卓道。
　　“哦。”柳希婉很聽師姐的話。
　　寧長久看著柳珺卓，問道：“木姑娘恢復幾分力氣了？是不服氣又想比劍麽？”
　　柳珺卓輕輕搖頭，她靜靜地看著寧長久，輕聲問道：“四千年前，有十日出，禾草枯死，焦土百萬，更有九嬰，猰貐，修蛇亂於兇水，其後有大神負弓而出，射九日於空，斬兇獸於野，為萬民稱道，那位射日的大神名為羿，他……是妳麽？”
　　柳希婉聽得吃驚，大羿射日的故事人們都是聽說過的，但……
　　“師姐，妳開什麽玩笑？那位羿可是三四千年的大神了，早已銷聲匿跡，是否真正存在也無可考究，他妻子奔月的故事就更離奇了，怎麽可能是真的……師姐，妳的腦子是不是被……”柳希婉壹臉憂色地看著二師姐，欲言又止。
　　“是我。”寧長久正視著柳珺卓，忽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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