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天道之門，公明前難

　　混沌海長壽翻魚，玄都城聖人路過。
　　當玄都城幾位聖人碰了碰，留下了壹二美談；
　　李長壽開始進行【鯤鵬號方舟】的全套接收工作——最少也要徹底清查個幾十次，再搞懂浪前輩所用手段的基本原理，不然心底總歸不安穩。
　　嗯，此時越謹慎，越是對浪前輩的敬重！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壽者穩，雲霄仙子此時就比剛認識李長壽時，沈穩謹慎了許多。
　　她正在鯤鵬的這處密地中來回搜尋，每個角落都不放過，每個陣法都細細感悟。
　　畢竟李長壽此前說過了，這裏有可能會是他們今後的秘密營地，平時約壹起論個道，可以完美避開聖人和天道的視線。
　　幽會、咳，論道秘密基地。
　　李長壽不曾想到的是，自己主動放棄、逼著鯤鵬融入元神的那壹縷鴻蒙紫氣，此刻反倒成了李長壽的心患。
　　他搜查了幾次鯤鵬的元神，發現那紫氣已與鯤鵬元神徹底融合；
　　若毀掉鯤鵬的元神，那壹縷鴻蒙紫氣也就隨之消失，想將兩者剝離已是全無可能。
　　反轉就是來得如此糟心。
　　李長壽為了躲避這壹縷鴻蒙紫氣及時應變，借鯤鵬之口解決了自身危機，本是壹件值得高興的事，但笑著笑著，就發現鯤鵬是浪前輩留下的‘同鄉大禮包’。
　　就……
　　就很方。
　　於是，李長壽在此事上，不禁開始展開聯想。
　　對於道祖，李長壽此前就不吝以‘最強算計者’來看待。
　　而今直觀領略到了浪前輩的手段，再去看待當年暗決的勝者，李長壽當真不敢有半分懈怠，只能往最深了考慮。
　　還怕不夠深。
　　這波，莫非全部都是道祖算計好的？
　　道祖將他的性情考慮在內，將他不願用這壹縷鴻蒙紫氣考慮在內，也將浪前輩當年對鯤鵬的算計考慮在內；
　　最後用壹縷鴻蒙紫氣，將鯤鵬化作天道工具？
　　嘶——
　　越想越有可能。
　　盤古神隕落之後，天道意誌、道祖鴻鈞、魔祖羅睺、浪前輩、祖龍、始鳳，成了天地間最強的幾股意誌。
　　浪前輩說的‘他們幾個的遊戲規則’中，‘他們幾個’，也就包括在這個範圍內。
　　最後浪前輩坦然面對失敗的窘境，本可直接駕著鯤鵬遁走，卻依然決定回洪荒天地與道祖暗決高下……
　　這些遠古時期，明裏暗裏的霸主級人物，而今還有誰？
　　只有鴻鈞道祖。
　　道祖雖與天道相融，卻隱隱坐在天道之上。
　　妥妥的洪荒主宰既視感！
　　就這種人物、這般大佬，怎麽可能會用天道‘財富密碼’鴻蒙紫氣，來單純給他壹個小弟子的壹場小算計搗亂？
　　看待問題，就是要透過表象看本質。
　　李長壽沈吟幾聲，坐在鯤鵬背上，讓紙道人與鯤鵬元神接觸，繼續開始下壹波搜查與判斷。
　　他壹個天庭柔弱文臣，手無縛完全體鯤鵬之力，面對這些老銀、咳，老前輩，也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謹慎謹慎更謹慎。
　　鯤鵬，前車之鑒矣。
　　稍後翻閱浪前輩留下的典籍，但凡有什麽功法，就地焚毀、原地消滅！
　　以此避免更壞的可能。
　　就是，如此壹來，自己這次離開洪荒天地，是否會太久？
　　李長壽仔細思慮，他有些擔心靈娥的安危，也擔心自己已經做好的那些布置會不會失控。
　　“嘿嘿嘿……”
　　道心輕震，卻是塔爺的靈覺在李長壽心底綻放，被李長壽自行感應，凝成壹句：
　　“擔心啥玩意啊，擱這兒跟雲霄仙子好好待個百八十年就行。
　　之前老爺來過了，看妳在忙就沒驚動妳，又自行離開了。”
　　李長壽：……
　　他禁不住小聲問：“老師來的時候，我在做什麽？”
　　“鯤鵬，超進化！”
　　“好了好了，明白了！”
　　李長壽老臉壹紅，擡手捂著額頭壹陣沈吟。
　　這混沌海也沒啥隱私啊。
　　老師啥境界，人教啥家庭？
　　只要老師有心，各處都是現場？
　　李長壽心底對老師道了聲謝，起身對著洪荒天地的方位做了個道揖，而後便整頓思緒，沈穩心境。
　　老師既來過了此地，就說明被改造後的鯤鵬並沒有什麽隱患，不然老師定會給自己壹些提醒。
　　倒是可以開始進行細致研究了。
　　話說回來，老師到底什麽境界了？
　　比起合道前的道祖、巔峰時期的浪前輩，應是只強不弱了吧。
　　大概。
　　李長壽輕輕呼了口氣，仙力撐開周遭混沌氣息，緩緩凝神。
　　而李長壽自己也沒想到，自己在混沌海這壹耽誤，便是數十年匆匆而過。
　　事後，最讓他痛心疾首的卻是……
　　他絕大多數時間都只顧著埋頭鉆研鴻蒙紫氣與鯤鵬元神，與雲霄仙子……
　　啥也沒做。
　　壹轉眼，玄都城小戰後，第三十五年。
　　玄都城已恢復了漫長歲月中的悠閑安靜。
　　李長壽與雲霄雖了無音訊，但因太清聖人的那壹聲【路過】，道門眾高手也就不再多擔心他們的安危。
　　聖人老爺說話，自是大有講究，尤其是最強聖人，那是惜字如金，每個字都蘊含著無邊深意。
　　這簡單的【路過】二字，包含了多少信息？
　　數不勝數！
　　按白澤的解讀，太清老爺的這聲提醒，既表明了太清老爺對同階高手的不在意，又是對接引聖人那句撇清關系話語、最恰到好處的反擊。
　　順便，還告訴了他們，李長壽平安無事，正與雲霄仙子在混沌海中回返。
　　當時金靈聖母就問了：
　　‘不過是路過二字，如何表明雲霄與長庚平安無事？妳可不要為了奉承胡亂開口。’
　　白澤笑道：
　　‘聖母您想，太清老爺既然是路過，那必然是在路上，去做了什麽。
　　這個節骨眼，太清老爺能去做什麽？
　　剛剛貧道察覺到，太清道韻歸於天地間，陰陽大道之力，比之前更濃郁了些，說明太清老爺是從混沌海回來，路過玄都城。
　　而太清老爺最後離開時對咱們所有人傳聲凝字，意思再明顯不過。
　　莫要小看這路過二字，已足矣表達這些訊息。
　　大概，這就是人教聖人老爺的厲害之處。’
　　金靈聖母當時禁不住笑罵：‘大師伯自是厲害無比，人教的坐騎也是了得，這換做貧道去妳們人教，怕是連坐騎都不夠格。’
　　白澤略微有些尷尬，笑而不語。
　　不過經過白澤這般解釋，道門各仙倒是不再多掛念李長壽安危。
　　有太清聖人護持，他們擔心也是瞎擔心。
　　後續幾年，尋找李長壽與雲霄的幾波高手陸續回返，最後回來的是金鵬鳥、趙公明與玉鼎真人。
　　金鵬頗為自責。
　　他原本，其實是有希望能勉強跟上鯤魚的，但因自己心急，那套鞍具的靈力耗損太過迅速，自身竟有片刻力竭，眼睜睜看著鯤魚在混沌海中消失不見。
　　再按原本方向追趕，也只是撲了個空。
　　——其實是李長壽當時見雲霄昏迷有些急了，威逼鯤鵬，去了鯤鵬的密地。
　　那密地在混沌海中，或如壹粒沙、或如巍峨高山，若無明確的方位、靠近之法，擦肩而過也不會察覺任何異常。
　　這就是無序。
　　還好有白澤這壹番解釋，金鵬雖自責，但道心卻安定了下來。
　　而李長壽不歸，金鵬便壹直在玄都城中等候，反正沒老師的命令，他也不知自己該做什麽。
　　李長壽與雲霄仙子追殺鯤鵬進入混沌海之事，也在洪荒中傳開了。
　　天庭應對也算及時，故意對李長壽被鯤鵬吞入腹中、雲霄仙子追上去解救之事含糊其辭，轉而頌揚起了太白星君與雲霄仙子不懼艱險、穩中求勝，為護衛洪荒做出傑出之貢獻。
　　順勢又羅列了壹遍鯤鵬的罪狀。
　　……
　　李長壽、雲霄於混沌海失蹤，最後得到這個消息的，反倒是壹直在小瓊峰閉門不出修行的靈娥。
　　對師兄的安危，靈娥並沒有太過擔心，心底滿是對自家師兄的盲目崇拜。
　　她反而開始擔心，師兄跟雲霄姐姐進展太快，自己會被落下。
　　畢竟那是在昏暗無名的混沌海中，兩人相依為命，很容易就對彼此動了心、迷了意，幹柴遇小火、天雷勾地煞。
　　很正常，她理解，經常設想，苦無機會。
　　靈娥自己都覺得雲霄姐姐過於出色，雖然無法排斥雲霄姐姐，但最起碼，這些事也要有個先來後到吧。
　　她跟師兄才是最先熟悉的！
　　唉，人世間最悲涼的事，並不是看師兄和雲霄姐姐雙宿雙棲；
　　而是在他們雙宿雙棲時，自己還要在旁……幫他們帶娃……
　　念及於此，靈娥默默把自己沈入浴桶中，用那壹連串咕嚕嚕的泡泡，表達自己對洪荒先天大能群體的控訴。
　　“臭師兄，哼！”
　　然而，李長壽可以用自己的姻緣泥人擔保，他這次除了趁雲之危壹次，其他真的什麽也沒做。
　　實在是沒功夫。
　　這三十五年，與雲霄的交流絕大多數都是與鯤鵬元神有關，而且多是李長壽與她壹同商議、琢磨浪前輩的手段。
　　比如：
　　“雲妳看這，鯤鵬的第二元神與鴻蒙紫氣確實完全融合，但又被那位前輩的禁制壓制。
　　換而言之，如果天道想通過鴻蒙紫氣控制鯤鵬，會被浪前輩禁制所阻。”
　　“不壹定，此地是混沌海，已遠離天道，鴻蒙紫氣發揮不了多少威力。
　　我聽師尊講道時說起過，鴻蒙紫氣雖讓他有了成聖的階梯，但與鴻蒙紫氣相融越深，受天道制約也就越大。
　　甚至，天道有可能會憑此物，影響到他們做出某些判斷。”
　　“不錯，妳這考慮很重要，我再多琢磨琢磨。”
　　然後再過半年、壹年、三五年，李長壽又與雲霄仙子繼續碰面，每次都是壹句：
　　“雲，猜我又發現了什麽！”
　　“這位前輩不說品性如何，符陣禁制的本領當屬洪荒獨壹檔！”
　　“這個符陣構想，簡直太強了！”
　　每次，雲霄都是目中帶光、嘴角含笑，溫柔地註視著李長壽，聽他侃侃而談，適當地回應壹兩句。
　　她並不反感這般；
　　反倒有壹種意外的踏實感，且將李長壽的每個表情都烙印在心底。
　　哪怕歲月再久，掐指就可想起。
　　壹直到這次，李長壽面帶喜色，興沖沖跑來：
　　“雲，我徹底搞懂了所謂的第二元神之法，這位前輩當真手段通天，不愧是追隨過盤古神的土撥、咳，大人物！”
　　“嗯？”
　　雲霄適當地給予疑問的回應，做好聽他絮叨的準備。
　　李長壽笑道：
　　“鯤鵬元神作為方舟主控的時候，自身意識完全渾渾噩噩！
　　那位前輩實際上，是將鯤鵬的第二元神壹分為二，壹部分是妖師鯤鵬的表象，另外壹部分是方舟主控的本質。
　　我現在琢磨出了壹個法子，可以讓鴻蒙紫氣完全與鯤鵬的人格相融，也可以完全與方舟主控這邊相融。”
　　雲霄思索壹陣，問：“兩相比較，哪邊更穩妥？”
　　李長壽道：“自是與方舟主控這邊相融最為穩妥。
　　方舟主控只是壹套符陣構成的程式，可以理解為法寶的靈性，卻不存在‘本我’意識。
　　那位前輩在這壹點上，做的相當不錯。
　　換而言之，若鴻蒙紫氣無法影響到具體的真靈，反倒就失去了對生靈束縛、捆綁的效果。
　　這壹縷紫氣，就成了壹把鑰匙，打開天道之門的鑰匙！”
　　“自是要穩妥些，”雲霄正色道，“若非不得以，莫要與天道相抗。”
　　“好，這事聽妳的。”
　　李長壽與雲霄相視而笑，隨後便匆匆回返鯤魚處繼續琢磨。
　　雲霄眨眨眼，閉目凝神，在壹處繁花似錦的大陣角落，悟道調息。
　　這次之後，李長壽耽誤了許久未曾現身。
　　雲霄的感知中，大概過了七八年之久，因擔心李長壽有麻煩，她主動趕去鯤魚處尋找，與‘恰好’要來尋她的李長壽相遇。
　　很明顯，李長壽是發現了雲霄的蹤跡，主動離開了鯤鵬心脈的密室。
　　“怎麽了？”
　　雲霄柔聲問：“可是遇到了難題，是否需我壹同商量？”
　　“難題倒是不至於，就是看到了壹些今後的情形，順便開始思索我對後面諸多事的安排，結果忘記了時間。”
　　李長壽嘆了口氣，有些欲言又止。
　　雲霄靜靜等著，目中帶著幾分期待。
　　但最後，李長壽卻道：
　　“對鯤鵬元神的鉆研差不多了，咱們先回去吧，免得大家太過擔心。
　　雲妳可記得洪荒天地的方位？”
　　“自是記得，”雲霄柔聲答應。
　　看李長壽將控制鯤鵬的玉牌遞來，她並未遲疑、擡手接過。
　　“妳來駕駛吧，試試手感。”
　　李長壽笑著說：“回去的路上不要太快，我再多思考些時日。”
　　雲霄問：“妳可是通過這縷紫氣看到了什麽棘手之事？”
　　李長壽緩緩嘆了聲：“不錯，當真瞞不過妳。
　　我現在心情有些煩亂，待我想明白了，再決定是否對妳說這些煩心事。
　　這裏離著洪荒較遠，鴻蒙紫氣按理說與天道失去了聯系，那些畫面應是師祖有意讓我看到的。
　　我此時還無法斷定，這是天道安排的故事，還是天道推演出的畫面。
　　此時我倒是可以斷定，這鴻蒙紫氣就是師祖賜給我的。
　　等我想明白吧。”
　　雲霄並未多問，目光溫柔地註視著李長壽，對他鼓勵壹二。
　　半日後，鯤魚於混沌海中馳騁，李長壽坐在鯤魚背上、在雲霄身後，雙手抹了把臉，繼續思索。
　　鯤鵬之危算是解決了，自己得了浪前輩留下的諸多底蘊。
　　那縷鴻蒙紫氣雖還有壹些潛在的威脅，但只要不讓鯤鵬靠近天道之力的影響範圍，勉強也算作穩妥。
　　而自己如果想要承受壹些風險，讓鯤鵬距離洪荒稍近壹些，就可通過這壹縷鴻蒙紫氣，感悟天道之理。
　　陰差陽錯之下，他在不接受天道束縛的前提下，有了窺視天道的‘權限’。
　　但李長壽此時卻根本高興不起來。
　　他本不是什麽猶豫的性子，可此時完全拿不準主意，是否該對雲霄如實相告。
　　告訴有告訴的好處，不說有不說的便利。
　　思考了整整壹路，在接近天道之力的邊界時，李長壽終究還是擡起頭來。
　　“雲，先回退些距離，我給妳看些東西。”
　　雲霄溫婉頷首，控制著鯤鵬掉頭。
　　片刻後，她與李長壽相對而坐，兩人探出左手、右手，掌心對抵，李長壽道心所顯畫面，呈現在了雲霄心底。
　　【天空昏暗，屍橫遍野，氣息渾濁。
　　狼煙翻湧中，天上站著壹道道模糊的人影，地上斜插著殘缺的旌旗。
　　壹名道者身穿鎧甲，站在半空雲上，身形搖搖欲墜、胸口有著壹個巨大的透明窟窿，卻猶自高舉手中金鞭，口中怒罵。】
　　趙公明。
　　雲霄皺眉、抿嘴，坐在那沈思許久，並未開口。
　　李長壽並未打擾，而是輕輕壹嘆。
　　他算計這麽久、安排這麽久，從此時天道所顯的結果看，終究還是避免不了趙大爺的劫。
　　確實有點打擊人。
　　雲霄突然問：“天道所顯，大哥在說什麽？”
　　“這個……不是很重要，”李長壽道，“主要是這般情形，預示著趙老哥前路有劫。”
　　雲霄道：“這應是天道推演的情形，並非壹定就會發生。”
　　“怕就怕，天道會控制劫運變化，讓後事朝著這個方向演變。”
　　李長壽唏噓不已，雲霄也是暗自憂愁。
　　她想了壹陣，還是問道：“大哥說的話，可有什麽禁忌之處？”
　　“這倒不至於，”李長壽笑道，“給妳聽吧，就是很多粗鄙之語。”
　　雲霄禁不住歪了下頭。
　　【‘妳們這些不當人子的混賬東西！貧道嗶嗶妳們、嗶嗶嗶、滴滴滴！
　　好壹個西方，好壹個聖人！
　　好壹個十二金仙！
　　燃燈妳個嗶嗶蛋，還敢窺伺貧道的定海神珠？
　　貧道今天拼死妳們幾個，殘魂也能去天庭當神仙，照樣跟我長庚老弟吃香的、喝辣的！
　　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