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六章 以彼之道，加倍還施彼身

　　小瓊峰上。
　　火劍穿梭、符陣輪轉，兩道身影在半空鬥的有來有往。
　　今天換了身冰藍長裙的有琴玄雅，依然是如平日裏那般，美自天成、芳華絕代；
　　草屋前，坐在矮桌兩側的小師叔和小師妹，齊齊仰頭看著，手邊點心、茶水不斷。
　　當有琴玄雅飛過她們兩人頭頂，小師叔都會‘哇’的壹聲……
　　“小雅今天穿的竟然是！”
　　靈娥連忙打斷：“師叔！”
　　“哎，嘿嘻嘻，小雅還是如昨天壹樣的漂亮嘛。”
　　空中，李長壽含笑催動符陣，依托靈巧的身法挪移，看似是與有琴玄雅打的有來有往，實際上……
　　壹直是被追著打。
　　有琴玄雅也遵照酒玖叮囑，雖只用了八成修為，卻也是法寶齊出，認真對待每壹場切磋……
　　符陣的符箓是消耗品，雖然廉價，但幾天鬥法下來，也讓李長壽有些心疼。
　　他們小‘窮’峰，任何壹點資源都是有價值的！
　　不過，此時的這點浪費，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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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俱蘆洲與南贍部洲邊界，壹座坊鎮附近的密林上空。
　　壹道披著鬥篷的身影駕雲飛過，不多時，後面有另壹道身影追來……
　　兩道身影竟十分相近。
　　前方先過去的，自然是李長壽用紙道人假扮的蒯思道人；
　　後面的這個，卻是李長壽壹刻沒停下監察的真·蒯思道人。
　　十數年等待……
　　這不知多少萬裏的追殺……
　　對方這麽容易就被引出來，讓李長壽後續幾個想了許久的方式，完全沒出場的機會。
　　毫無棋逢對手之感。
　　雖然對手瞧不起自己，但李長壽卻很瞧得起對手。
　　李長壽並未在這個方向上埋伏，或者布置陣法，因為那樣有可能會引起對方靈覺震動；
　　同樣，李長壽此時也在克制自己的殺意，心底想著壹些跟對方友好交流的畫面，以免對方會生出預感。
　　看壹眼測感石，李長壽已經有了出手的時機，此時關註他們的人已經很少……
　　不急，再穩壹手。
　　仙識壹刻不停，探查附近數百裏的環境，從高空到地下千丈；
　　李長壽心力全開，不斷計算推演。
　　壹只紙道人在此地引蛇出洞，另壹只紙道人卻在另壹個方向的更遠處，放出第三只紙道人、八只原版紙人，悄然布置著稍後的‘主場地’……
　　這十幾年煉丹厚財、門內月供所積累的寶材，半數都在此地了。
　　為了讓靈娥有點參與感，李長壽還扣了靈娥幾個月的月供份額，讓她置換了壹點煉制大陣陣基用的材料。
　　當然，靈娥並不知師兄用那些材料做什麽，師兄有需要，她便服其勞。
　　李長壽喜歡掌握主動，但不喜歡主動招惹因果。
　　今日李長壽主動出手，已經做好了周全的計劃，以及後續的應對方案。
　　雖不能說有十成的把握，畢竟自己要搞的這個道人，也算是人教弟子；
　　但此時對方已經上鉤，此時的把握，勉強可以算作九成八分。
　　……
　　這兩道身影前後飛出千裏，蒯思道人對前方假扮自己之人的殺意，越發旺盛。
　　能看出，他殺人奪寶、尾隨癡漢的事沒少幹，在後面跟蹤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經驗十分老道……
　　飛過壹千二百裏，蒯思道人開始悄然提升速度，繼續隱藏氣息波動，從側後方不動聲色地靠了上去。
　　眼看，蒯思道人即將對前面假扮他的紙道人出手；
　　李長壽在意的卻是——此時幾塊測感石上，已經沒了仙識探查。
　　顯然，尾隨殺人這種事，在這座人、妖混雜的坊鎮中也算常態，沒什麽稀奇的。
　　前方扮作蒯思道人的紙道人，暗中打開了壹只瓷瓶，繼續向前飛了數百丈，突然轉身看向了身後。
　　側後方，千丈之外；
　　蒯思道人眉頭壹皺，停下了身形。
　　但隨之，蒯思道人冷笑了聲，緩緩升到了空中，和假扮自己之人保持了同壹個高度。
　　“道友，”蒯思道人淡然道，“假扮貧道、招搖過市，是否，要給貧道壹個說法？
　　妳我既結下了這個因果，今日，怕是要做過這壹場了。”
　　假蒯思面色壹變，在空中緩緩後退，對著蒯思道人拱拱手，言道：“道友勿怪，貧道這般，只是為了便宜行事，無意冒犯。”
　　“便宜行事？”
　　蒯思道人駕雲向前進逼，背在身後的手中，已經握住了壹把長劍、壹只飛梭，仙力也在註入法寶……
　　假蒯思面容之上流露出少許慌亂，又出聲道：“道友，我不過是假扮了妳，也並未汙妳名聲，不必如此吧。”
　　“呵，”蒯思道人雙眼壹瞇，那飛梭已消失在手中。
　　這飛梭似乎是能隱蹤，此刻繞了壹個大圈，悄然摸向了假蒯思的背後。
　　李長壽嘴角壹撇，這家夥也是個陰人的行家……
　　嗯……為什麽要說也……
　　可惜，蒯思道人雖有這飛梭法寶，卻始終是少了幾分警惕……
　　空中本來不易投毒，需要少許時間，也容易被對方發現；
　　但此刻，這兩道身影壹退、壹進，且蒯思道人大半部分心神，都用在了控制那飛梭上……
　　忽聽破空聲起，飛梭在假蒯思背後現身，夾帶熾烈的火光，砸向了假蒯思後腦。
　　蒯思道人嘴角露出少許冷笑，但這冷笑，立刻凝固在了嘴邊。
　　那假扮自己之人氣息突然暴漲，從真仙境初階，漲到了真仙境後期！
　　自己的飛梭即將砸到對方後腦時，壹只大手抓向後方，手掌之上仙力匯聚，將飛梭壹把抓住，掐滅了其上的仙火。
　　“道友，”假蒯思抓著那不斷震動的飛梭，冷然道，“看來妳我，今日怕是要做過這壹場了。”
　　蒯思道人面色壹變，卻是話都不說，身形立刻急退！
　　但他還沒來及轉身，剛退出十多丈，眼前突然壹黑，當頭倒栽……
　　元神迷蒙，心神中斷。
　　假蒯思卻是迅速飛向前，壹只手握住飛梭，壹只手提著蒯思道人，且瞬間封了蒯思全身修為；
　　迅速墜到下方林中，施展土遁消失不見。
　　第壹步……完成的還不錯。
　　雖然只是暗算壹個真仙，但也是註重了演技和劇本，計算了對方反應，發揮出了完美的運毒技巧……
　　片刻後；
　　離那處坊鎮兩千五百裏外，壹處陣法遮蔽的荒谷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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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元神劇痛……
　　蒯思道人從昏睡中醒來，感覺自己像是經歷了壹場可怕的噩夢；
　　夢裏，自己浮現出了壹幕幕畫面，像是有人在搜查他的記憶壹般。
　　但實際上，從他被迷暈到此時，不過半炷香左右，也確實被用了搜魂之法。
　　穩妥起見，李長壽總歸是要確定壹下，到底是不是這個家夥害了自己的師父；
　　搜魂之法雖有傷天和，但並不難掌握，李長壽在壹本古籍殘卷中看到過。
　　搜壹搜魂，總歸比誤殺要好。
　　然而不搜還好，這壹搜……
　　李長壽這麽溫和、儒雅、有內涵的人教無誌好青年，差點直接就將這家夥揚了灰！
　　度仙門雖然只是個中等意思的仙門，但門人也是不少，難免會出幾個敗類，也可以理解……
　　速戰速決、出手就遠遁，壹向是李長壽對自己的嚴格要求。
　　但這次，因在此地提前布置好了隔絕法陣，且要留下壹點‘證據’，還要給仇敵壹些不美好的體驗，所以多花了片刻時間。
　　此時，蒯思道人醒來，已完成了內視……
　　“不……我的元神……”
　　蒯思道人有氣無力地喊著，那張還算周正的中年面容滿是慘白，他雙目先是無神，隨後便是大急。
　　元神竟枯萎了！
　　他不知這是怎麽了，自己的元神竟直接跌落了境界，蜷縮、無力，體內仙力所剩無幾；
　　道軀之上插了九根長釘，封住了他紫府、玄竅、天靈等九處要害，也是劇痛的來源……
　　不僅如此，壹團團地脈濁氣，不知如何侵入了他仙軀，汙了他的仙光，那三朵還未來得及綻放的道花，此刻已是雕零……
　　這壹瞬，蒯思道人明確知道，他已經被人廢了。
　　道基完全被毀！
　　蒯思道人雙目泛紅，怒罵道：“誰！妳到底是誰！竟如此歹毒！”
　　前方地面突然鉆出了壹道身影，此人身著黑衣，狹長面容，身周纏繞著壹團團黑氣，對蒯思道人冷冷壹笑。
　　蒯思道人明顯壹怔，立刻認出了此人，禁不住破口大罵道：“竟然是妳！
　　妳既收了我靈石寶材，為何要出爾反爾，還要如此偷襲於我！”
　　這人並非旁人，乃當日在花樓中，被李長壽和酒烏隨手滅掉的蜈蚣精。
　　此時自然也是李長壽用紙道人假扮。
　　因為沒聽過蜈蚣精說話，李長壽此時只能沙啞著嗓音，道了句：“對方給的更多。”
　　“我就不該信妳這般！他區區壹個濁仙，能給妳什麽！”
　　突然間，蒯思道人察覺到了些許不對。
　　自己沒有在蜈蚣精面前顯露過面容……
　　轟隆隆！
　　頭頂傳來悶雷聲，蒯思道人擡頭看去，空中不知何時已密布黑雲。
　　這道人的面色更是慘白……
　　這烏雲壓得很低，其上雷斑閃耀，四周有壹股股靈氣匯聚而來，那些雷斑在不斷匯聚。
　　不遠處的草地上，壹只大手伸了出來，將壹顆此前放置的聲影球收了起來。
　　——這壹手聲影球，是防止後面事情鬧大，驚動人教高手推演此事。
　　雖然發生概率極低，但也需考慮周全。
　　扮成蜈蚣精的紙道人冷笑了聲，身形緩緩後退兩步，面容漸漸變化，又擡手捏了壹陣臉龐，當著蒯思道人的面，化作了蒯思道人的模樣。
　　蒯思道人怒道：“妳！”
　　“看上面，”紙道人指了指空中。
　　陣法中，蒯思道人擡頭看去，空中的烏雲齊齊閃耀，無數雷霆突然爆發，又在空中合成壹道雷柱！
　　若天河開閘，似雷海翻湧。
　　雷光閃耀，將仰著頭跪坐在那的蒯思道人，直接吞沒……
　　三絕天雷陣！
　　這是李長壽會布置的幾個雷陣中，威力最強，也最接近於成仙天劫的陣法。
　　陣基、陣盤，他早已煉制好，在這裏不過是快速安放了壹下，並用幾個小聚靈陣快速匯聚靈氣。
　　這大陣，總共有三波雷霆；
　　第壹道雷柱落下，蒯思道人本就沒有仙力抵禦，仙軀被炸散、元神直接被撕裂，地面被破開了壹條大洞；
　　趁著他氣若遊絲，還有點感覺，李長壽催動第二波雷霆綻放，雷柱再次砸落……
　　李長壽暗道可惜，這終歸不是真正的成仙天劫，沒有那種，能讓煉氣士瞬間灰飛煙滅的天劫之力。
　　第三波天雷過後，蒯思道人已只剩了半截焦黑的殘軀。
　　李長壽心神寄托在紙道人身上，此刻已經走到蒯思道人的屍身前，壹言不發，心底暗道：
　　‘道基被毀，對抗天雷。
　　這滋味，妳應當體會到了吧。’
　　袖袍壹揮，幾只紙人翻著跟頭跳了出去，快速清理此地陣法殘留；
　　又有三顆攝魂珠被拋出，瘋狂吸納這殘軀的殘魂。
　　這次，卻沒了念經超度的步驟；
　　李長壽不可能讓此人有半點機會投胎。
　　作為彌補，李長壽先用三昧真炎燒了壹遍，又用幽冷鬼火燒了壹遍；
　　最後還是不太放心，放出了兩只噬魂蟲，讓這兩只毒蟲，在地面那堆灰燼附近呆了壹陣。
　　隨後，再將毒蟲也用三昧真炎點燃……
　　李長壽將地上這些灰燼震飛，目光之中流露出少許釋然，心底的念頭也暢快了些，隱隱又有所領悟。
　　但這次，他只能拒絕頓悟，因為還有諸多後事沒處理完……
　　殺仇敵容易，殺敵後面的事，還需仔細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