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 道義為之根
牧神記 by 宅豬
2018-9-17 16:56
“可憐的魔。想做狗,怎奈人家根本不在乎狗的性命。”
縛日羅擡頭,猩紅的眼睛向聲音傳來之處看去,只見樵夫聖人遠遠向他走來,四周是毀滅鹹城的熊熊烈火,這位天師踩著巖漿從大火中走出,背後的天空是壹道道拖著長長火尾的羅浮天碎片。
樵夫聖人很快便來到他的前方,沈聲道:“縛日羅,妳我簽訂土伯之約時,妳對我說,要滅太皇天的並非是妳,而是另有其人。我當時沒有告訴妳,覆巢之下無完卵,太皇天覆滅,妳以為魔族便能存活下來?”
縛日羅惡狠狠的盯著他,嘶聲道:“噬嗑城距離撞擊地點最遠,防禦力最強,城中的魔族可以躲過這次撞擊。我魔族不會因此滅亡!”
樵夫聖人憐憫的看著他,道:“噬嗑城之外呢?”
縛日羅呼呼喘著粗氣。
噬嗑城能夠保全的魔族百不足壹,其他魔族必然都將死在天地大碰撞之中,絕無幸免的道理!
“兩萬年前,赤溪帶著異星壹路逃避追殺,來到羅浮天,赤溪與赤明余族的神人的到來,讓羅浮天變得不能生存,所以妳們不得不向太皇天下手。”
樵夫聖人輕聲道:“那麽,是誰將赤溪和那些異星逼到羅浮天的?為何恰恰是羅浮天?妳難道沒有想過緣由?其實妳心裏很明白,赤明時代的敵人到底是誰,只是妳不敢那樣想,妳依舊心存壹點幻想。現在,該是妳從幻想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了。”
縛日羅哈哈大笑,厲聲道:“他們的確是暗算了赤明余族也暗算了我魔族,逼迫我魔族不得不與太皇天開戰,但是妳呢?妳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是妳打造了那些血祭祭壇!樓雲曲正是用這些祭壇將羅浮天血祭!妳為何能夠逃脫?其實,妳是壹直在等待天庭的人前來,借他們的手血祭羅浮,將我逼到妳的陣營中去!我不是傻子!”
樵夫聖人看著他,不緊不慢道:“妳的確不是傻子,我的確也有借天庭之手將妳逼到我的陣營的打算。不過妳倘若以為我不建造祭壇,天庭便不會血祭羅浮,那就太單純了。”
縛日羅沈默不語。
樵夫聖人繼續道:“無論我是否建造祭壇,天庭都會血祭羅浮。毀掉了妳們魔族的祖地羅浮天,用羅浮天來撞擊太皇天,太皇天便會也陷入死亡枯寂,沒有生靈能夠在這裏生存。魔族為了求生存繁衍,必然會被逼到延康。天庭便可以借妳們魔族之手來鏟平延康,這才是他們的目的。”
縛日羅頹然,澀聲道:“當初妳我定下土伯之約時,妳便料到會有今日了吧?妳為何不說?”
“在今天之前,我們是敵人,我為何要說?”
樵夫聖人伸出壹只手掌,沈聲道:“在此刻之後,我們是敵是友?”
縛日羅看著這只手掌有些遲疑,過了片刻,兩只手掌重重的握在壹起。
斜斜墜落的羅浮天,終於與太皇天相撞。
靈能對遷橋旁邊,秦牧怔怔的看著羅浮天從天而降,看著離城這座久經戰火洗禮的神城被羅浮天壓成齏粉,蜂擁而來的太皇天神通者正在瘋狂的擠向靈能對遷橋,連他也被擠得站不穩身形。
相互踐踏的人們此刻沒有了戰友的情誼,都在這壹刻試圖逃命。
“牧兒!”
村長、司婆婆等人逼開眾人向這邊擠來,秦牧在湧動的人群中轉頭看了看他們,勉強擠出壹絲笑容:“我沒事,真的。”
羅浮天墜落之地,大地像是被重物砸中的琉璃境,成片成片的土地龜裂,飛起。
土地裂開之處湧出了赤紅的巖漿。
這幅場面給人的感覺是大地竟然如此柔軟,如此的脆弱,像是波浪壹樣被掀飛在空中,湧動著向四面八方波動。
那是高達千百裏的泥土與山石形成的墻,或許更應該說是混合著巖漿與火焰的波浪,甚至連高達萬仞的山峰也變成了波浪中的壹個不起眼的水花。
碰撞產生的颶風正在席卷,毀滅壹切,閃電變成了最狂暴的雨,隨著風壹起吹向四周,以極快的速度湧向太皇天的所有地方。
火焰形成的蘑菇雲正在向天上升起,很快沖擊到國師和延康的神通者辛辛苦苦打造的太陽附近,那兩顆太陽像是紙紮的壹般,在沖擊中四分五裂。
“牧兒,走啊!”
村長他們高聲叫道:“快點進入對遷橋,這種情形,妳活不下來的!”
秦牧呆呆的看著這壹幕,司婆婆撞開眾人沖過來,拉著他的手不由分說便向對遷橋中沖去,對遷橋上到處都是人,所有人都在瘋狂的往上爬,人擠人人踩人。
秦牧被司婆婆拉著,踉踉蹌蹌向上攀登,他回頭,目光有些迷茫。他看到壹尊尊神魔正在天地大碰撞的四周,竭盡所能的抵擋這股滅世的沖擊,試圖為這裏的人們爭取逃生的機會。
太皇天和懸空界的神魔在明亮無比的光芒中支離破碎,光芒灼燒神的肉身,將他們點燃,將他們蒸發,將他們化作烏有!
即便是神魔,在這股毀天滅地的力量前也是如此微不足道。
他看不到另壹邊魔族的情況,羅浮天遮擋住他的視線,但是想來在另壹邊也同樣有壹批魔神正在怒吼,正在拼命,試圖擋住天地碰撞的沖擊波為族人求壹線生機。
他們明知道自己即便是魔神也無力抵抗,但為了族人他們甘願拼死壹搏。
“我沒事,我沒事……”秦牧喃喃道。
太皇天完了,來不及撤走的人們也完了,與他們爭鬥了兩萬年之久的魔族,只怕也完了。
這時,他看到了初祖人皇,這個兩萬年前的生死存亡的戰鬥中逃跑的男人,此刻從天而降,落在兩個世界碰撞之地的前方。
初祖在對抗兩個世界碰撞相互毀滅的能量,為靈能對遷橋拖延時間,他的功法是天地心聖訣,印法是天地印法。
他站在毀天滅地的地水風火洪流中,恍惚間竟似回到了兩萬年前那場戰役之中,自己恍惚中似乎成為了兩萬年前的那個自己。
只是這壹次,他沒有逃。
他的功法,他的印法,就是為了應對這幅場面,就是要為崩壞的天地立心,就是要為黎民百姓立命!
秦牧遠遠看著那個男人,他第壹看到初祖神采飛揚又如此認真的樣子。
初祖的天地印法正是為了應對天傾地覆的場面,天地印法擋住了湧動的地水風火,為正在沖向靈能對遷橋的人們爭取來逃命的時間。
突然,靈能對遷橋劇烈震動,祭壇表面的符文劈裏啪啦炸開,各種神金神料打造的部件開始崩斷,祭壇內部傳來陣陣斷裂聲。
秦牧臉色劇變,厲聲喝道:“橋要塌了,所有人不要進去,快退出來,橋要塌了!”
他的聲音很大,響徹四周,但即便如此,人們還是瘋狂向靈能對遷橋中沖去。
就在此時,靈能對遷橋突然崩塌,沖上天空的光芒在剎那間消失,無數半邊身體從空中掉落下來。天空中的那顆異星已經有大部分進入延康,剩下的壹點星辰像是壹口碗被封閉的空間在霎時間切了下來,斷處平整無比。
被切下來的殘星從天空中墜落下來,很快越來越大,即將砸入太皇天!
秦牧心中壹片冰涼,天空中許許多多只剩下半邊身子的神通者像是雨點壹般砸在破碎的靈能對遷橋四周,那是不曾傳送到延康的人,在空間閉合的壹剎那被切成兩半,他們壹半身體留在太皇天,壹半身體留在了延康。
“怎麽辦?”
有人哭出聲來,像是無助的孩子,聲嘶力竭:“怎麽辦?沒有了橋,我們要死在這裏了!”
天崩地裂,隕石如雨,地水風火還在湧動,猛烈至極,壹幅末日景象。
初祖人皇依舊擋在那裏,壹印又壹印的天地印法施展出來,獨力對抗毀天滅地的沖擊,這位開皇時代的皇子已經被累得吐血,胸前衣襟血跡斑斑。靈能對遷橋四周的神通者之所以能夠活到現在,全靠他擋住了正面而來的沖擊波。
然而照這樣下去,初祖人皇遲早會被累死。
突然,龐鈺真神飛上前去,厲聲道:“都隨我來!”
他來到初祖人皇身邊,與初祖聯手對抗沖擊,高聲道:“留住我太皇天的根苗!”
桑尊神等人呆了呆,隨即紛紛沖上前去,環繞在他們周圍,拼命與毀滅中的天地對抗,村長、屠夫、啞巴等人也在其中,馬如來也率領眾僧,加入其中。
道門的老道士,玉京的老仙人,延康的將軍,國公,紛紛上前,拼了性命抵擋,護住太皇天和延康的神通者。
壹個提著箱子的少年走出人群,向諸神走去,瘸子臉色劇變,叫道:“星犴,妳這時候對我們下手,老子偷妳祖宗十八代的祖墳!”
那少年壹言不發,放下箱子,腰間壹條真龍腰帶飛出,星犴身現魔神之軀,與眾人聯手抵擋沖擊。
秦牧高聲道:“所有還活著的人,隨我來!”
他向前走去,其他神通者跟著他,踉蹌前行,秦牧來到初祖身邊,拼命施展神通,對抗沖擊。其他數以萬計的神通者胸腔中壹股股熱血湧動,各自施展神通,化作壹面面大盾,拼命抵抗。
“是氣所磅礴!”
毀天滅地的沖擊之中,只聽豪邁奔放的粗獷歌聲傳來:“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
那是屠夫,豪俠放任,哪怕是生死關頭,依舊擋不住他的風采。
秦牧胸腔中豪氣湧動,壹吐便是激蕩飛揚:“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三綱實系命……”
屠夫哈哈大笑,長吟收尾:“道義為之根”註①
瞎子以龍拓神槍對抗沖擊,冷哼壹聲:“騷情……”
註①:詩詞摘自文天祥的正氣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