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昨日 下

　　“道子，屬下這邊也找了之前進貨各國的大商人，但都沒聽說過這東西。
　　屬下懷疑，其他國家可能有不同的稱呼名字。您或許可以從這方面入手。”陳瀚小聲提醒。
　　“我也想過這點，不過……”張榮方微微搖頭。其實他還有句話沒說。
　　那就是或許暗地裏的感應門會有辦法。
　　畢竟他這些時日所需的藥材，都是感應門積極提供，才能輕松購到。
　　這壹次，或許……
　　“哈哈哈哈！讓您久等了！尊敬的守教大人。上次壹別，您看上去氣色更好了！”
　　這時壹陣粗豪的大笑聲，打斷他的思緒。
　　張榮方轉過身，臉上帶上清晰的笑容。
　　“伊西巴斯先生別來無恙，不管等多久，只要能等到本官所需之藥，其余壹切都可以忽略。”
　　“大人果然豁達，比起大靈其余那些官員可要平易近人多了！”
　　來人是個帶著白色頭巾，頭巾上，脖子上，到處掛著彩色珠寶水晶的大胡子男子。
　　此人的胡子被精心修剪成鍘刀狀，色澤棕黑，壹雙深藍色的眼睛大而有神。
　　這人是整個刺桐港排名前三的藥材大商人，名為伊西巴斯·弗雷爾。
　　這位手下有著十多支船隊，分別主營數十個國家的藥材貿易。
　　麾下水手上千人，其中不乏私兵武裝，武人高手。
　　在整個刺桐港，也是份量很重的大人物。
　　“可惜，大人恐怕要失望了。”伊西巴斯嘆氣道，他的大靈官話字正腔圓，幾乎聽不出是外國人口音。
　　“我並沒有找到關於玄陽肉芝的消息。”
　　“還是沒有麽？”張榮方微微失望。
　　“不過，按照您的描述，或許可以用類似藥性的替代品，重新構建藥方，不知這樣是否可行？”
　　“恐怕不行……”張榮方輕輕搖頭，繼而又詢問起其他金蟾功藥材的情況。
　　到了逐日階段，金蟾功需要的藥材，珍貴程度壹下又上了臺階。
　　對藥材藥性的強度，也有極高要求。根本不是隨便壹些普通短年份的藥材能替代的。
　　好在其余副藥倒是都有。
　　唯獨這玄陽肉芝。
　　兩人詳談之下，伊西巴斯也邀請張榮方去往他的府邸做客。
　　他是路斯人，但在海外很多國家，都有爵位，職務。
　　算得上半商半官。
　　在大靈這邊，也和府尹府督關系很好。
　　對於張影這個大道教派來的年輕守教，他在得到提點後，對其相當看重。
　　所以這壹次邀請，並非臨時起意，而是早已有做準備。
　　多次熱情相邀後，張榮方也就順理成章答應下來。
　　和這位大商人搞好關系，對他開拓海外進貨也有不小的助益。
　　就像逐日階段第壹層所需的很多藥材，就算是換成大道教內部，也不是很好尋找。
　　但在伊西巴斯這裏，只是提壹句，他吩咐下去，便輕松搞到。
　　兩人都有相交之意，便合並壹路。
　　伊西巴斯乘坐轎子走在前面帶路，張榮方等人坐轎子跟在後面。
　　伊西巴斯攜帶的護衛，數量比張榮方還多，大靈人，西洋人，胡西人，蠻人，黑人，什麽人都有。
　　他似乎只看才能，不看其他。
　　壹路上穿過刺桐碼頭，進入外環城區。
　　壹些身穿黑袍，胸前掛著碩大木箱的隨船散商，匯聚在壹起，在外環城區的壹處寬街面，擺了壹條街的小集市。
　　集市像條蜈蚣，占了街面壹半的面積。
　　進口處高高豎了桿望子，上書：萬國珠寶會！滿足您對美的自由！
　　這壹句話分別用十多種不同語言，密密麻麻寫滿布匹。
　　“這些黑衣散商，就喜歡搞這些噱頭，玩文字遊戲。”伊西巴斯坐在轎子上失笑道。
　　張榮方跟著笑了笑，正要說話，卻忽地面色壹頓，視線看向小集市的入口邊人行道上。
　　那裏人來人往，各色人種如水般流動，熱鬧異常。
　　不少被集市吸引過來的夫人小姐們，女水手，女船員，也從這裏進進出出。
　　但張榮方的視線不是看那些異國風情女子，而是落在壹名黑發披肩，身著修身大紅衣裙的漂亮女子身上。
　　那女子面容嫵媚，雙目柔和中帶著深深疲憊，宛如壹朵富貴嬌艷的大薔薇。
　　張榮方關註此女，並非因為其漂亮，而是……對方似乎是他認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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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朝月站在壹旁，聽著身邊童欣瑤的嘰嘰喳喳說話聲。
　　只感覺心中異常疲憊。
　　短短壹年時間，她跟隨爹爹，從譚陽外逃離開後，便從當初的天之驕子，靈人貴族，壹下跌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爹爹身為譚陽府督，勾結密教，被逐出家族。半路上還被昔日的仇家集結人手打成重傷。
　　如今國內待不下去了，壹家人便千裏迢迢，趕到刺桐港，投奔曾經的父親密友，試圖乘船前往海外諸國。
　　可……哪曾想到，他們不通行情，交付的重金，都被騙子船主席卷壹空。
　　那騙子早已逃之夭夭，大海茫茫，根本無法追討。
　　如今他們壹家家財散盡，只能散掉家仆，留下極少幾人，寄居在父親密友家中。
　　可這樣只是權宜之計，再好的關系，在這般長時間的寄居下，也漸漸開始不耐。
　　孫朝月回想起自己當初在譚陽時的風光無限。
　　那時的她，是所有譚陽貴子們爭相討好的第壹人。
　　年紀輕輕便已踏入四品。未來九品有望，還是靈人貴族。
　　哪曾想到……
　　壹場席卷譚陽的劇變，讓父親勾結密教之事徹底曝了光。
　　家族壹夜之間大變，然後是倉促外逃，遭遇截殺。
　　重重苦難，仿佛從那壹刻起，便沒了盡頭。
　　“我給妳說，可要千萬勸住妳哥哥，不要再和那大胡子來往，上次白十教被圍剿，那些大胡子不也是損失慘重。”
　　此時壹旁的童家大小姐童欣瑤，正不斷說著話，勸阻壹個神色為難的綠裙少女。
　　“就像朝月，她們家以前雖然不如我們，但也很不錯的。
　　後來就是因為她爹搞事情，做了不該做的事，就被清查了。
　　妳看現在，朝月爸爸每天服藥養傷，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家裏也沒錢，全靠我爹給他找些教頭職務。
　　朝月現在給我當伴學，上次她裙子破了，舍不得丟，還是我把自己的壹件好裙子借給她，才敢壹起出門。
　　妳想過這樣的生活？想也和她家壹樣這麽落魄？”
　　童欣瑤耐心勸說好友著，卻全然沒註意，壹旁的孫朝月臉上的微笑已經有些勉強。
　　“可是我壹個人也說不過他……他總是有很多理由……為了家族，為了我們，為了自己發展……”綠裙少女壓低聲音道。
　　“那不是理由，那是自私！”童欣瑤搖頭，她幹咳了幾下，看到遠處有賣涼西瓜汁的小販，便拍拍壹旁的孫朝月。
　　“朝月，去幫我買杯西瓜汁，記得加葡萄幹。”
　　“好……”孫朝月壓下心中的無奈，轉身朝著小販走去。
　　可才走出沒幾步，她便想起自己身上沒帶錢。
　　習武需要的花費實在太多，她們壹家被騙錢後，她為了維持壹身武藝氣血，每壹分錢財都是精打細算著用。
　　又因為身份見不得光，沒法外出打工。
　　如今吃喝用度，都是靠著童欣瑤童家。所以平時身上錢財根本不多。
　　今天又正好是她二十四歲生日，剛剛逛集市時，她便給自己買了壹支銀鑲玉牡丹吊墜，算自己給自己慶祝。
　　身上的錢也花得只剩下零碎大錢。根本不夠再去買果汁。
　　此時身上沒帶錢，她便又無奈回頭。
　　“欣瑤，我身上沒帶錢，買不了……”
　　童欣瑤還在大聲和好友說話，根本沒聽到。
　　“欣瑤？”孫朝月再度道。
　　這次終於聽到了。童欣瑤不耐煩的回頭。
　　“什麽事？我正說話呢？妳快點去買啊？”
　　“不是，是我身上錢不夠。”孫朝月壓低聲音道。
　　“錢不夠？買果汁的錢都沒？妳不是想騙我錢吧？？”童欣瑤頓時更加煩了。
　　“而且，錢不夠，上次我給妳介紹的趙公子，讓妳去陪人吃飯，妳還不去？人家可是給妳下了四百兩的重禮！”
　　“朝月，不是我說妳，妳已經不是以前的大小姐了，做人多少要現實點，妳也別怪我嘴快。
　　妳看看妳，現在連買杯果汁都要找我要錢……妳爹的病要養好，要的也都是上好的藥材。
　　就這種情況，妳還想著要自己習武？妳不是我，以前還好，現在妳有這個條件麽？
　　妳現在這個品級，已經很好了，足夠了。早點找個人嫁過去，也算是能幫妳爹減輕負擔……”
　　童欣瑤壹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嘴碎的數落著，周圍當著其余幾個女孩的面，壹副為她好的神色，滔滔不絕，說個不停。
　　孫朝月低下頭，心裏的窘迫仿佛壹床無比厚重的棉被，從頭到腳狠狠壓在她身上，讓她喘不過氣來，無力掙紮。
　　她甚至都不敢擡起頭，讓別人看清自己的臉。
　　可她什麽也不能做，現在她壹家全靠童家幫忙掩蓋身份，暫時寄居。
　　童家對他們雖然越發不耐煩，但也確實有恩。
　　而且後續他們要想出海，也只能依靠童家幫忙找船，等待機會。
　　所以她什麽也不能說，也不敢說……
　　聽著耳邊不斷傳來的數落聲，孫朝月忽然很想哭。
　　她眼眶濕潤，心中的壓抑和窘迫之多，是從小到大這麽多年來，從未遇到過的感受。
　　回想在譚陽。
　　她主持搖源書會，是所有人眼中的靈人貴子，想要什麽，只是壹句話，便有人送到身前。
　　而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