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無奈 上

　　嘀鈴鈴的羊鈴聲，隨著商隊前行不斷傳來。
　　天色剛明。
　　蜿蜒的林中官道上，白家商隊在雇傭的鏢局護衛開路下，拖著長長車隊，朝譚陽方向趕去。
　　中後段的貨車中，夾雜著壹些順路壹並去譚陽的路人。
　　這些人都是交了錢，以獲取商隊保鏢護衛的散人。
　　其中壹輛牛車中，壹名模樣嬌美的年輕少婦，正靠在卷起車簾的牛車窗口，朝外張望。
　　少婦臉上打了壹點腮紅，膚色白嫩，只是眉目間隱隱有些憂色。
　　牛車車廂後方，壹輛貨車邊緣。
　　有壹年輕道人藍衣白褂，背負圓輪狀布條，亦步亦趨跟著趕路。
　　道人身形壯碩，雙臂尤為粗壯，面龐棱角分明，雖不算俊美，但自有壹番特別氣質。
　　這二人便是隨著白家商隊上路譚陽的楊紅艷和張榮方。
　　楊紅艷說是去譚陽進貨，所以帶了家裏的壹輛牛車。
　　而張榮方則是徒步隨行。
　　山路崎嶇，就算有官道也不好走。
　　他所有的錢都拿去買藥了，自然買不起馬匹。
　　張榮方壹眼順著商隊望去，前面後面，所有的隊伍裏，騎馬的人只有寥寥幾個。
　　大部分都是牛車，或者騎驢，甚至還有騎羊的……
　　‘果真以前的電視劇都是騙人的……這世道壹匹馬最便宜也要七十兩之多，貴的寶馬更是上不封頂。這等價錢，最便宜的馬都可以買兩頭牛了。’
　　普通人家根本不可能舍得浪費這麽多錢買馬。
　　買馬除了拉車騎馬，其余的用途還真不如牛。牛力氣更大，還能幫著耕田。
　　影視劇裏主人公們動不動就是騎馬，張榮方對比了下，也明白了。
　　這就跟街上動不動就是七八十萬豪車壹個道理。
　　換算壹下，就知道多不現實了。
　　他往前看去。
　　牛車車廂裏，嫂子楊紅艷已經低下頭，手裏捏著壹個小小的銀勝，正小心的用絹布擦拭花紋。
　　那勝是壹朵荷花，邊上似乎還做了字。
　　“這是妳師兄，臨走前送給我的。”楊紅艷輕聲道。
　　“他……感覺有些不對。”
　　“師兄有給您提過壹些細節麽？”張榮方也感覺有些不對，突然就要他護著嫂子離開華新縣，去譚陽。這行為有些太異常了。
　　“沒有……他什麽也沒說。”楊紅艷搖頭。
　　張榮方眉頭微蹙。
　　離開前，師傅張軒要他死記硬背下所有的武功符法，仿佛想壹股腦，把所有的要訣都塞進他腦子。
　　這種表現同樣有些不對。
　　“等這次回來，榮方師弟，妳若是有空，多勸勸妳師兄吧，我感覺……”楊紅艷頓了頓，愁眉不展，“我感覺他心裏壓著很多事，問他也不和我說。”
　　“我試試看。”張榮方點頭。
　　很快到了正午。太陽火辣，照得人汗流浹背。
　　商隊在壹處官道旁，找了樹蔭空地，暫時休息下。
　　前面有人帶隊，壹起去附近固定的壹處小溪取水。
　　“要取水的壹起去啊，壹路上就兩處可以取水，過了這個村，就只只能後天才有。大家都準備好。”
　　前面商隊的壹個夥計，壹路走到尾吆喝著。
　　“另外要方便的，男的往左，女的往右，盤子都已經趕出來了，插了標記，各家自行方便啊。”
　　盤子便是場地的意思。標記則是壹邊壹根小旗桿，上邊綁了灰布，寫著男和女的字樣。
　　張榮方算了算水量，也拿了幾個喝光的水囊，再取了楊紅艷的水袋。
　　“嫂嫂，我先去前面取水了啊，馬上就回。妳先在車廂裏休息。”他提醒了句。
　　“多謝榮方了。壹會兒我這裏有些才做的桂花糕，回來壹起吃點。”楊紅艷連忙道。
　　“好的，多謝。”張榮方應了聲，左右看了看，找壹旁的兩名鏢局護衛說了幾句話。
　　讓他們在自己離開時看護下嫂子，這才提著空水袋離開。
　　嚴重的不安全感，讓他對自己的壹切吃食，都非常小心。
　　水這種東西，更是必須要自己親自弄才放心。
　　至於那兩人鏢局護衛，張榮方和他們約好了，等到了譚陽壹人給二兩銀子。
　　車廂裏，楊紅艷看著逐漸走進林子的張榮方，輕輕嘆了口氣。
　　比起她之前壹個人去進貨，如今不得不說，有張榮方在，確實心安很多。
　　別的不說就張榮方站在那裏，健壯的身形，就能給人不小的安全感。
　　就在張榮方走開後。
　　那兩鏢局護衛也自覺的靠近牛車壹點，兩人各自帶著開山刀，收錢辦事，他們還是很敬業的。
　　正此時。
　　距離商隊所在的官道數裏外。
　　壹處墳地形狀的山坡上，十來個身穿雜色舊衣的壯碩人影，全用灰布蒙著臉，出現在斜坡上。
　　最前面壹人，身材魁梧高大，臉上的黑胡須，連面罩都有些遮不住。
　　正是帶人過來劫人的奇山道人。
　　“商隊那邊我已經暗中協調好了，護衛的黑狼鏢局看到我們過去，會暗中配合。
　　不要動貨車，抓到人就走，都明白了麽？”
　　“明白！”
　　其余人紛紛應聲。
　　他們大半是奇山的家丁，小半是清和宮的武修道人。
　　這群人紛紛從背後取出壹根根粗木棒。
　　奇山自己也取出壹根小臂粗細的木棒，他主修家傳棍法，輔以清和宮武功，加上天生大力。
　　所以這趟就算是黑狼鏢局真的動手抵抗，不管事先的商量，他也有把握抓人得手。
　　“走吧。動作要快！”
　　頓時間，壹行人快步沖向商隊所在位置。
　　……
　　……
　　……
　　咕嚕咕嚕。
　　壹連串的水泡順著溪水往下遊溜去。
　　張榮方將水袋浸泡在水裏，裝水的同時，順帶洗壹下水袋外面。
　　取水的位置，距離商隊休息處，要走兩裏左右。
　　壹邊取水，他壹邊在想張新泰和師傅張軒的異樣。
　　他們絕對有什麽事要瞞著自己，要自己帶嫂子離開，隱隱有種安頓後顧之憂的意思。
　　裝好水，他佩戴在後腰，站起身。
　　正此時，不遠處幾個壹起裝水的護衛，其中壹人猛地甩出手裏開山刀，正中林中壹只奔跑的肥兔子。
　　幾人哈哈笑著，走過去，抓起被刀柄砸暈了的灰兔子。
　　‘要不我也搞點山貨回去，方便路上吃？’張榮方心頭壹動。
　　以他的身法，弄點山貨還不是輕而易舉。
　　看著那幾人笑嘻嘻的提著兔子，馬上開始剝皮去內臟。
　　張榮方立馬決定下來，就在這附近搞點獵物。
　　提著水袋，他轉身朝著溪流壹側的林子走去。
　　當然，在此之前，他還是按老規矩，去周圍轉壹圈，檢查下有沒有什麽危險。
　　畢竟答應了師兄，要護著嫂子。
　　而這次師兄師傅的反應又如此奇怪，他壹路上自然得更加小心才行。
　　走進林中，張榮方反手取下願輪，將外包的布匹隨手掛上樹杈。
　　唰。
　　他輕輕壹甩，願輪鋒利的刀口頓時旋轉起來。
　　兩個剛剛銘刻上去的字跡，隨著林中的光線逐漸模糊。
　　叮。
　　輪身陡然靜止，浮現出離傷二字。
　　聲未落，張榮方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無聲無息，沒入林中。
　　……
　　……
　　……
　　山林中。
　　奇山快速帶隊朝著商隊方向沖去。
　　壹顆顆高大樹木在他身旁劃過，前方林間隱隱能看到商隊牛車的輪廓。
　　“就在前面，準備！搶到人後，不要停留，任何搶奪貨物銀錢的，嚴懲不貸！”
　　奇山最後命令壹次。
　　“是！”
　　其余人紛紛應聲。
　　就在這時，前面林中側面，忽然壹下沖出壹人。
　　那是壹年輕道人，身材健壯，手提壹把怪異圓輪兵器。
　　道人壹眼看到奇山壹行人。
　　“嗯？”對方疑惑了下，“奇山師兄？妳這是……？”
　　不怪他眼力好，而是奇山那身材，那標誌性的大黑胡子，實在太顯眼。
　　所以張榮方壹眼便認出對方。
　　奇山也是壹楞。
　　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臉上，還好面罩還在。
　　“妳認錯人了，我不是奇山。”
　　他本能的反駁。
　　“……”張榮方無言以對。盯著對方胡須，壹言不發。
　　奇山頓時明白自己破綻了。
　　他老臉壹紅，火大的扯掉面罩。
　　“曹！這勞什子面罩戴了管屁用！戴了等於不戴！”奇山火大道。
　　“妳們都給我把面巾取了，反正戴了也沒用！”他感覺就自己取了不公平，揮手對著周圍人呵斥道。
　　壹群人面面相覷，誰也沒動作。
　　開什麽玩笑，就奇山那體型，那胡子，戴不戴真沒啥區別。
　　但他們不同啊。
　　他們戴了還是很能掩蓋自己身份的。
　　見沒人聽話，奇山當場就想發作，但看張榮方就在眼前。
　　他也不廢話了。
　　“算了，雖然不知道妳怎麽跑這邊來的，既然遇到了，那麽……”
　　他唰的壹下擡起木棍，指向張榮方。
　　“不想死就老實跟我走壹趟吧。”
　　“奇山師兄，您這是要……和我動手？”張榮方詫異的看著奇山，和其身後的眾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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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新縣附近，壹處叫地龍坡的谷地內。
　　此時十來個衣著各異的男女齊聚壹起。
　　蒙著臉的陳連清站在壹塊石頭上，掃視全場。
　　“剛剛已經得到消息，其余縣都準備妥當了，就只剩下我們縣。”
　　“我們這邊，城區能動員的，有兩百人左右，都分散在城內各處。”壹名文士模樣男子開口。
　　“城外各村子鎮子，能調動上千人。但武器不夠，真要打起來太吃虧了。”另壹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