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暫離 下

　　張榮方沈吟下來。
　　實際上算起來，他雖然拜師張軒，但並非張軒真傳，因此還沒被賜予道號。
　　二品了，也可以有資格在明鏡宮拜師，獲贈道號了。
　　但……
　　“多謝師叔提點，不過弟子之前早已拜師，暫時不考慮這個。”
　　老道點點頭：“如此，妳可以回去休息了，好好考慮自己以後的發展。我明鏡宮對有的弟子來說，只是壹個起點。”
　　“是。”張榮方行禮，離開。
　　靈官殿外，早有壹人站著等候。
　　那人壹身棕色皮質馬甲，內襯純黑長袍，腰上系著黃玉鑲金魚紋腰帶。
　　長發也用翠玉豆莢發箍束起。
　　壹見到張榮方出來，此人連忙上前。
　　“張影大哥，怎麽樣？”
　　“過了。”張榮方微微笑道。
　　眼前這人便是之前被他救下的李霍雲。
　　“果真過了？好好好，哈哈哈，我就說以張大哥的本事，這區區二品，怎麽也能如履平地才是！”
　　李霍雲暢快的笑道。
　　他嗓門大，聲音闊，這話壹出，頓時惹得周圍的道人紛紛側目。
　　這道宮裏，可是還有大量道人，每天都在為突破二品而瘋狂努力。
　　誰都不想被分配趕走去其他縣鎮。
　　此時聽到李霍雲這話，頓時壹道道不善視線紛紛聚焦過來。
　　“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去刑獄部那邊。上次的事，我給我爹提過了，他讓我們直接過報道。”李霍雲毫不在意其他人目光。
　　“那就多謝霍雲老弟了。”張榮方笑道。
　　他如今走的，便是李霍雲這邊路子。
　　他又不是傻子，有人脈不用，非要自己獨自去闖。
　　就算闖去其他部門，人生地不熟又能怎樣？比起刑獄部這邊有人照拂，去其他地方提拔肯定會慢很多。
　　兩人當即收拾東西，壹起去了巡照房，登記調職申請，在李霍雲的幫助下，新任的巡照房主也沒刁難。
　　手下掛職的空出壹個位置，反而能讓他多安置壹個自己人，還能多賣壹份錢。
　　他求之不得。
　　幾下辦了離職手續，張榮方走出道宮時，回過身看向大門。
　　明鏡宮從外表看去，氣象安寧，道韻濃厚。
　　誰又能想到，這地方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內裏都快爛透了。
　　不過，他還會回來的，炎帝符和定魂符，可還沒到手，就這麽走了可不值得。
　　“張大哥，上車吧。”壹旁李霍雲笑著拉開馬車車廂。
　　“多謝。”張榮方點頭，上前坐進車廂座位。
　　白色紋著壹排排外文字跡的馬車，在車夫的馬鞭催促下，緩緩啟動，朝著遠處駛去。
　　而就在馬車離開的同時，正對著明鏡宮的壹處私宅小樓上。
　　壹道圓滾滾的豐滿身影，正靠在窗前，遙望離開的馬車。
　　身影轉過臉，露出完顏路滿是肥肉的面孔。
　　“沒想到……沒想到少吃米飯和面食，居然真的有效……”
　　她回去也只是抱著試壹試的態度，減少了米面的攝入，加強了每天的活動量。
　　沒想到這些天下來，她的體重真的減輕了些。
　　雖然不多……但如果壹直堅持，說不定……
　　“大小姐，妳讓我打聽的事，我打聽到了。”後面的夏蓉蓉有些無奈。
　　“請說。”完顏路轉過身，看向對方。
　　“張影師弟如今已經搬出院子，去了衙門刑獄部就職。剛剛和他壹起的，是刑獄長李冉大人的獨子李霍雲。”夏蓉蓉回道。
　　提起張影此人，她也有些微微泛酸。
　　此人從入住院子，到如今離開，只用了極短時間。
　　從壹品，到二品，也很快便達到。
　　現在想來，估計是張影來之前，便已經是壹品快要突破的狀態。
　　“難怪張影當初不願意參加聚會，是了，如此有本事之人，如此武道天賦，自然不願意參加之前的遊園聚會。”完顏路嘆息壹聲。
　　她擡起頭，看著夏蓉蓉，又問。
　　“蓉蓉，妳確定，這張影從入住後，每天不是練功就是巡值？”
　　“確定。除開早課晚課和巡值外，張影師弟，幾乎所有休息時間都用來練武了。”夏蓉蓉點頭肯定道。
　　她也見過明鏡宮內很多想要突破二品留下來的人，但這般勤奮的人，真的不多。
　　更多的人成天都在想著如何賺錢，如何壓榨雜役弟子，如何討好師長，獲得更好掛職，更好分配。
　　因為大部分人都清楚，自己以後能否留下來，修為只是基礎條件之壹，更重要的，還是師長們的態度。
　　聞言，完顏路感覺自己對當日那番話，又有了更深的體悟。
　　當日，張影對她所說的那番話，或許就是他的心聲。
　　那日，也是她完顏路第壹次被人如此當面的打擊。
　　那種被當面點明，揭穿本性的刺痛感。
　　那種臉頰上火辣辣的被羞辱感。
　　讓她到現在都難以忘懷。
　　“好……”她悶悶的應了聲。“既然如此，他張影確實有資格瞧不起沒毅力之人。”
　　不過，他張影有毅力，難道她完顏路就差了！？
　　‘等著吧……’望著馬車離開的方向，完顏路眼神慢慢堅定起來。
　　她期待著，期待自己減肥成功，重新站在張影面前。
　　到那時……她相當期待張影那張面癱的臉，會是什麽表情。
　　“大小姐，您最喜歡的五香豬蹄做好了。”
　　身後傳來貼身丫鬟軟糯的聲音。
　　咕嚕。
　　完顏路口中大量唾液瘋狂分泌，但……
　　她唰的壹下舉起手。
　　“夠了！不要端過來。”
　　身後的夏蓉蓉和貼身丫鬟頓時愕然。
　　“可，這不是小姐您要求做的麽？”丫鬟愕然道。
　　“難道做出來就壹定要吃嗎！？”完顏路頓時怒斥。“我聞聞味道不行！？”
　　“……”
　　“……”
　　兩女無言以對。
　　看著完顏路眼裏滾動的淚珠，吞咽的喉嚨。
　　兩人都不由得微微動容了。
　　這樣的意誌力……夏蓉蓉忽然有些期待，完顏大小姐真的減肥成功後的樣子了。
　　……
　　……
　　……
　　譚陽刑獄部。
　　譚陽最南面的城區中，有壹片圓柱形，類似小型堡壘的建築。
　　這裏是整個譚陽最陰森的地方，也是關押各種罪犯的地牢，更是各種案子最終定刑之處。
　　罪犯在衙門大堂被定下罪名後，會被押送到這裏，按照定罪，確定要使用哪些刑法處刑。
　　此時刑獄部灰黑色的大門前，兩座猙獰的石獅子像之間。
　　壹輛白色馬車緩緩減速，停下。
　　車夫迅速下來，拉開車門，讓裏面的人出來。
　　李霍雲和張榮方壹前壹後下了馬車，看向刑獄部大門。
　　“這裏就是譚陽號稱最恐怖陰森的地方了。”李霍雲臉上也沒了微笑。
　　不是他心情不好，而是這地方，只要過來，就不會有什麽好心情。
　　“走吧，我先帶張哥妳去見我爹。”李霍雲吐了口氣，“實話說，雖然我爹是這裏的老大，我也來了不知道多少次，但還是不喜歡這裏。”
　　張榮方理解的點點頭。
　　他就站在大門前，都能看到門口沒被清洗幹凈的淡淡血跡。
　　還能聽到裏面隱隱傳來的，細微的慘叫和痛嚎。
　　他拿眼往前望去，只見那大門上半部分，還銘刻了壹個猙獰的惡鬼頭顱。
　　惡鬼張開大嘴，露出滿口尖牙，面對著每壹個準備進門的來人。
　　這進門便是壹次恐嚇威懾。
　　當下，李霍雲也不再多說，大步朝著門走去。
　　兩人靠近大門，門邊守備的壹名鬥笠官兵上前，朝著李霍雲躬身行壹禮。
　　然後不聲不響的帶著兩人從大門右下的壹個小門進去。
　　進了大門，裏面倒是壹片平整的白石道路。
　　道路直通裏面大堂大門。
　　兩側是兩個小廣場空地。
　　讓張榮方眼神微動的是，這兩空地上到處都擺放著壹排排木架子。
　　架子上放滿了各式各樣黑乎乎的金屬器具。
　　有的是揉了金屬絲的鞭子，有銅爐壹樣的大罐子，有滿是刀孔的高背椅，還有大號的如同扳手壹樣的東西。
　　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東西架了壹個又壹個架子。
　　“這些就是我們慣用的刑具了，正好最近太陽不錯，就拿出來曬曬，打磨打磨，免得銹壞掉。”帶路的官兵笑著解釋。
　　“原來如此。”
　　張榮方點點頭，感覺那官兵的笑容有些扭曲不正常。
　　壹旁的李霍雲沒有說話，只是沈默。
　　“這位道長，聽口音，妳不是本地人吧？”那官兵小聲又問。
　　“是啊，我是華新縣那邊來的。”張榮方坦然道。
　　“華新縣？那邊前陣子起了亂軍，可不安寧。”官兵搖頭晃腦道，“說不得過段時間，亂軍鎮壓下去後，又會抓壹批反賊過來。”
　　“華新縣起了亂軍？”張榮方心頭壹動。
　　他忽然聯想起師傅和師兄在他臨走前的異常，難不成……？
　　“是啊，不光華新縣，還有附近的好幾個縣，都出事了。據說連那邊的縣督都死了好幾個。現在我們這邊的駐軍都已經開拔過去了。”
　　那官兵回道，臉上帶著壹絲討好。
　　“好了，到了，兩位自行進去吧。刑獄長大人就在裏面。”
　　李霍雲和張榮方此時已經站在了大堂門前。
　　裏面壹片陰影投射下來，將整個大堂都淹沒了壹半。
　　而就在陰影淹沒的區域，壹個魁梧的黑影，正靜靜坐在案席之後。
　　隨著兩人靠近，那黑影擡頭，壹雙滲人的銅鈴般眼珠，在李霍雲身上壹掃，然後落在張榮方身上。
　　“明鏡宮張影？”低沈的男聲從黑影口中傳出。
　　“明鏡宮張影，見過刑獄長大人。”
　　張榮方上前壹步，抱拳拱手，躬身行禮。
　　大靈尊佛崇道，有佛道見官可不跪的規矩。
　　黑影緩緩站起身，往前繞開案席，走向張榮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