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平常心

　　沒人能保證以後是個什麽樣子。
　　生而為脆弱的人類，人們連兩分鐘之後的事情都沒有辦法完全保證。
　　雲昭根本就不在乎雲氏家族能否萬萬年，他只在乎，在很多年之後，漢族人能不能占據更多資源的問題。
　　即便這個龐大的大明帝國到時候四分五裂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只要這些四分五裂的大明國依舊在漢人的統治下這就足夠了。
　　對於雲昭來說，給後世留下壹個強勢的漢族，遠比留下壹個強勢的雲氏家族來的有意義的多。
　　很明顯，楊雄這些人是壹群忠臣。
　　他們認為只要效忠雲氏家族，就等於效忠了大明。
　　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這些看似接受過新式教育的家夥們，骨子裏依舊是忠君報國那壹套，不論他的外皮表現得如何精致，骨子裏面，他們依舊是腐儒。
　　漢人可以不留存什麽貴族血統，但是，漢人必須保證自身的血統，這句話說起來似乎非常的反動，可是，只要將目光放長遠，妳就會發現——不論世界如何變化，同宗同文的血脈族人依舊是妳最值得依靠的靠山。
　　這壹套對僅僅走入了工業文明的人來說是這樣的，即便是日後人類走進了太空文明之後更是如此。
　　當人們的思想境界越廣大，人們就會越發的孤獨。
　　至於雲氏家族，在已經占據了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還能衰敗掉，那就活該衰敗掉。
　　雲昭不認為壹個連自己權勢都保不住的蠢材，可以繼續帶領全天下漢人繼續前進。
　　這樣的廢物，就算被他的子民碎屍萬段，雲昭也不覺得可惜。
　　沒了，就沒了，這沒什麽大不了的，以後，壹定會有更加強大的人來替代他們帶領漢人走上壹個新的高峰。
　　也只有這樣的交替，才是壹種良性交替，才能打破舊有的世界，建立壹個全新的世界。
　　雲昭很疼愛雲彰，疼愛雲顯，疼愛雲琸，疼愛錢多多肚子裏的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以後甚至會疼愛他的孫輩，疼愛他能見到的重孫輩。
　　至於重孫輩以後的事情，雲昭覺得他們的好壞，關他屁事。
　　楊雄這些人不這樣看，他們認為，雲昭身為雲氏家族族長，就該為雲氏家族的千秋萬代著想。
　　這種想法很是混賬。
　　想到這裏，雲昭就壹腳踹翻了壹臉忠臣模樣的楊雄。
　　取過馬鞭劈頭蓋臉的抽打了下去。
　　楊雄是條硬漢，跪在地上硬撐著迎接雨點般的鞭子抽打。
　　壹鞭壹條血痕……
　　中間沒人膽敢勸阻，楊雄也不肯求饒，眼看著楊雄已經成了壹個血人，雲昭這才丟掉鞭子，回頭沖著圍在他身邊的人吼道：“滾遠點！”
　　馬上，他們身邊的人就不見了。
　　雲昭坐在傷痕累累的楊雄對面，取出兩支煙，全都放嘴裏點燃，然後分壹支塞楊雄嘴裏道：“這是壹個大爭之世，這些年的努力將會奠定以後五百年的政治格局。
　　目光看遠壹些，不要被眼前的這點蠅頭小利蒙蔽了眼睛。
　　這頓打，打在妳的身上，痛在妳的身上，可是，我的心更痛。
　　我們這些人櫛風沐雨，披荊斬棘走到現在，很不容易，甚至用僥天之幸來形容也不為過。
　　知道我為什麽會準許分權嗎？
　　妳覺得沒有必要，甚至很多人將我這壹舉動，定性為我雲昭昏悖自大的開始，卻很少有人能明白，我這樣的做法根本就不是為現在服務的，而是著眼於兩百年，三百年之後。
　　如果妳的子孫足夠孝順，等到了那個時候，妳會在妳的子孫燒給妳的報紙上看到我的作為是何等的偉大與榮光。
　　壹個人，壹個家族永永遠遠的掌控壹個國家，妳不會真的以為這是合理的吧？
　　就連我雲昭，也沒有信心認為雲氏家族的江山可以萬萬年，哪怕在我最甜美的夢境裏，也沒有這麽奇怪的事情發生。
　　如果，我的子孫果然不凡，那麽，即便是在驚濤駭浪中，也能成功沖出險境，重塑輝煌。
　　如果，我的子孫昏聵無能，那麽，即便是在平地上也會折戟沈沙。
　　沒什麽事情是永恒的，事情總是在不斷地變化中。
　　我們要做的就是讓事情按照他本來的發展軌跡繼續良好的運行就成了，不用多做別的事情。
　　肉，爛在鍋裏挺好的。”
　　雲昭說完話就起身離開了，他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雲昭走了，楊雄就吐掉嘴上的煙屁股，呲牙列嘴的坐在地上，身體挨的鞭子太多了，以至於讓疼痛不那麽明顯了。
　　雲楊鬼鬼祟祟的從高坡後邊走過來，手上提著壹罐子傷藥。
　　“妳惹他做什麽啊？裏外不過是死幾個番商，又不是多大的事情。”
　　雲楊解開楊雄的衣衫，瞅著他身體上橫七豎八的鞭痕倒吸了壹口涼氣道。
　　楊雄從雲楊那裏又得到了壹支煙，用顫抖的手點著之後吸了壹口道：“這些話憋在我心裏已經很長時間了，再不說出來，我怕我會瘋。
　　形式明明是壹片大好，打擊按部就班的迎接壹個前所未有的盛世不就完了，就他屁事多，今天要組件代表大會，明天開始四權分立，後天又弄什麽遙親王。
　　我就擔心，他這麽胡作非為，最終會把我們統統帶進溝裏。
　　還好，他看起來好像沒有瘋，就是抽我的時候下手有些重。”
　　看的出來，即便是楊雄，此時也有壹種逃出生天的後怕。
　　最難猜測的便是帝王心，而雲昭已經跟他們刻意生疏了壹年多，此時此刻，雲昭心中在想什麽，楊雄實在是難以把握。
　　“他沒殺我。”
　　雲楊笑道：“他不會殺妳的，畢竟，妳還沒有造反。”
　　楊雄搖頭道：“如果我造反了，我才不怕他殺我呢，因為那個時候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設，生死都不是太重要的事情。”
　　“妳不要跟他爭辯成不成啊？我前些天給他紅薯都不成，把我連紅薯壹起丟出來了。”
　　楊雄看看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猶豫壹下道：“妳知道陛下最近為何如此暴虐的原因嗎？”
　　雲楊道：“可能是錢多多懷孕的緣故吧。”
　　“這跟錢多多懷孕有什麽關系？”
　　“妳想啊，他剛剛把雲彰，雲顯安排妥當，這馬上又要有壹個出世了，他的計劃被打亂了，說不得要重新安排。”
　　楊雄瞅了瞅狡猾的雲楊，再壹次吐掉自己嘴裏的煙嘆了口氣，很明顯，雲楊寧可跟他胡說八道，也不肯說出真正的原因。
　　從他這裏，什麽都得不到。
　　雲昭要走了，楊雄卻不能離開，他還要負責料理這裏的後事。
　　雲楊說的沒錯，皇帝幹的事情，需要他來背鍋，同時，也需要他把皇帝幹了壹半的事情徹底幹完，這是他身為臣子的職責。
　　來的時候用了兩天半，回去的時候卻整整走了八天。
　　等雲昭再壹次躺在行宮平臺上享受白雲山晚風的時候，身邊的荔枝樹上已經沒有荔枝了，因為，雲花回來了。
　　錢多多又有了很多錢。
　　這就是雲花出去這壹趟的成績。
　　以前，錢多多從不催促那些雲氏家族參股的商行繳納分紅，有時候為了讓商行能夠擴大經營，雲氏甚至很多年都沒有要求過分紅。
　　現在不壹樣了，錢多多沒錢了。
　　沒錢的錢多多總是吃不好睡不安穩，現在，錢回來了，她吃得香，睡得香甜，人也變得講道理多了。
　　不是五百年古樹上長得荔枝吃起來沒什麽滋味，所以挨了壹頓鞭子的楊雄就另外尋找了幾棵古老的荔枝樹專門給皇家供應荔枝，其中壹棵的樹齡足足有八百年。
　　芒果就長在路邊的書上，擡手就能摘到，這是廣州城在建設城市的時候壹個壯舉。
　　因此，廣州城路邊最多的樹木就是芒果樹，這些芒果樹上的芒果長得不夠大，可是，味道很好，在廣州，味道再好的芒果也沒有多少人肯吃。
　　所以啊，成熟的芒果就會掉在地上，摔得稀巴爛，黃嘰嘰的，沒辦法形容，加上這東西糖分很高，尤其是在廣州悶熱的天氣的催化下，很快就會發酵……於是，滿城都是蒼蠅！（當年在番禺看到的場景，那裏還有很多香蕉林，長得不好的香蕉會賤價出售，十塊錢就能買好大壹堆，其中有壹種紅皮香蕉給我留下來很深的印象，可惜，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致敬我2000年在廣州的編輯生涯）
　　生活只要回歸到日常，皇帝與平民的差別就不大了，雲昭已經喜歡上了腸粉，尤其是加了牛肉碎的腸粉更是他的最愛，只是，他不喜歡吃廣州的醬油……
　　皇帝喜歡吃腸粉，偏偏又不喜歡吃淡醬油，於是，行宮的廚子們又忙碌了起來。
　　很快，壹種叫做耗油的東西就出現了。
　　皇帝還喜歡吃鮑魚，不過，這是很羞恥的壹件事情，皇帝以前吃了太多的幹貨鮑魚，居然對新鮮的鮑魚壹點都不喜歡。
　　然後，就有廣州的高手名廚尋找了全廣州最好的鮑魚，再把這些鮑魚弄成幹貨，為了最大限度的保持鮑魚的鮮味，壹種叫做溏心鮑魚的幹貨就出現了。
　　廚子們研究出來了耗油跟溏心鮑魚之後，就很愉快的敬獻給了皇帝，錢皇後笑瞇瞇的接受了這兩種禮物，然後賞賜了兩位發明人壹人壹千個銀元。
　　然後就讓廣州十三行的人在廣州設立作坊，專門生產這兩種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