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如何控制憤怒？唯有豬！

　　李定國坐在禿山的山頂上，面色猙獰！
　　壹頭帶著六個孩子的肥碩的母野豬幽怨的看著他，卻不敢上前爭奪那塊青石板。
　　李定國低頭瞅著那頭老母豬道：“爺爺本來被人家報價十萬兩銀子的，現在我義父只要兩萬兩就可以把我賣給雲氏，妳說說看，這種自降身價的事情他怎麽幹的出來？”
　　老母豬的粉紅色的鼻子翻動壹下，充分的表達了自己的不屑之意。
　　李定國點頭道：“妳說的對，這不能忍！我喊了他七年義父，為他流血，為他征戰天下，最後被兩萬兩銀子給賣了。”
　　老母豬往前走了壹步，她很想躺在那塊青石板上，李定國在這裏坐了半天也沒有讓位的意思，再不爬上青石板，今天就沒法子曬足壹個時辰的太陽了。
　　李定國的大屁股往壹邊挪挪，老母豬就攀著青石板的邊緣努力的爬了上去，還特意把自己的大肚皮靠向李定國。
　　六只小豬奮力爬上青石板，哼哼唧唧的找到自己的飯碗，就吧唧吧唧的吃喝起來。
　　李定國羨慕的瞅著那些吃奶的小豬，仰天長嘆道：“老子真的活得不如壹頭豬啊。”
　　壹個提著籃子的玉山書院的女同窗從青石板邊上路過，見李定國癡迷的瞅著野豬的乳頭，就黑著臉故意從李定國的身邊跺著腳重重的走過。
　　李定國瞅了壹眼那個女同窗，覺得她沒有野豬好看，就重新把目光關註在吃奶的野豬身上，順便回憶壹下自己遙遠的少年時光。
　　他不論怎麽努力都記不起自己小時候吃奶的模樣，只記得壹張蠟黃，蠟黃的婦人的臉。
　　很小的時候，記憶最深刻的事情是饑餓，是找到食物後的喜悅，至於母親跟父親的臉總是在食物面前相形見絀。
　　他看完了老母豬哺乳的全部過程，親眼看了小野豬吃飽之後的懶惰模樣，也看到了老母豬半瞇著雙眼似乎很幸福的模樣。
　　玉山書院開飯的鐘聲響了，李定國懶懶的站起身，那頭母豬也站起身，跟隨李定國穿過玉山城的城門，壹起向玉山書院溜達。
　　兩者回玉山書院都是為了吃飯……
　　老母豬帶著自己的孩子們很自然的去了後廚，李定國則慢慢走進了飯堂。
　　此時，飯堂裏的人已經不多了，李定國從旁邊的架子上取過壹個木盤，給木盤裏裝了木碗跟木頭盤子，再抓了壹只木勺，壹雙筷子，就去了窗口。
　　來的太晚，好吃的東西都只剩下壹些湯汁了，只有土豆絲似乎沒有動過。
　　早就吃這種飯吃出經驗的李定國，毫不猶豫的弄了壹大碗糜子米飯，又讓那個帶著異域風情長著壹頭褐色頭發的胖廚娘給他在糜子飯上澆了壹些肉湯，土豆絲裝的跟山壹樣高。
　　胖廚娘總有摸他手的企圖，所以他用兩根手指捏著沈重的飯盤回到了座位上，還接受了胖廚娘追出來給他的壹碗只有兩片蛋花的蛋花湯。
　　謝過胖廚娘，李定國抽抽鼻子，就用木勺子去挖那大大的壹碗糜子米飯。
　　被肉湯浸泡過的糜子沒飯沒的說，再來壹口酸辣的土豆絲，李定國頓時就進入了最深沈的吃飯模式。
　　不知為何，以往總喜歡往他身邊湊的女同窗們這壹回壹個個躲得遠遠地。
　　且頭碰頭竊竊私語。
　　李定國吃飯的時候歷來是六親不認的，再加上吃飯吃的忘我，對於身邊的這些小事歷來是不在乎的。
　　直到張國鳳過來的時候，往他的飯盤裏放了壹顆剝殼的雞蛋後，他才擡起頭來。
　　“妳為什麽會有雞蛋？”
　　張國鳳笑道：“妳賣了兩萬兩銀子，我他娘的成了添頭，我弄兩個雞蛋犒賞自己壹下不成嗎？”
　　李定國點點頭，壹口咬掉半個雞蛋道：“我覺得我其實挺值錢的是吧？”
　　張國鳳道：“八大王要是不接受招安，妳值十萬兩銀子，自從八大王在襄陽接受招安後，妳的身價大跌，原本在雲昭的壓迫下，八大王為了修好跟藍田縣的關系，妳我都是白送的。
　　是雲昭主動拿出兩萬兩銀子壹次性的跟八大王買斷了妳我跟八大王的情義。
　　妳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李定國指指胸口道：“這裏憋的慌。”
　　張國鳳道：“我有壹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李定國低頭看看飯盤裏的飯，點點頭道：“放在八年前，這裏壹定是最好的地方。”
　　張國鳳道：“現在也是最好的地方。”
　　李定國大大的吃了壹口飯道：“那個叫黃玉的家夥就是雲昭吧？”
　　張國鳳低頭沈思壹下道：“應該是。”
　　李定國搖頭道：“不是應該是，他本來就是！”
　　張國鳳道：“何以見得？”
　　李定國道：“有些話別人說不出來，也不能說。”
　　張國鳳道：“妳去見見雲昭就是了，這時候大家心裏都跟明鏡似的，沒道理不把話說清楚。”
　　李定國道：“等等吧，等我弄清楚藍田縣再說。”
　　張國鳳道：“還有什麽不清楚的？”
　　李定國笑道：“我被人賣了兩萬兩銀子，這壹次我要弄清楚這裏到底值不值得我賣命，是不是值得我即便被人再出賣壹次，依舊心中不怒！”
　　張國鳳點點頭道：“記著，以後找雲昭問話的時候壹定要咬死了我還當妳的副將。”
　　李定國大笑道：“這是自然，我們是過命的兄弟。”
　　張國鳳看著李定國道：“我把命給妳！”
　　李定國點點頭道：“好，我的命也給妳。”
　　說完這些話，兩人都有些意興闌珊，李定國吃光了最後壹口土豆絲，輕輕地將飯盤推開，四處瞅瞅那些女同窗對張國鳳道：“我其實很喜歡她們圍著我嘰嘰喳喳的樣子，今天為何沒有？
　　莫非我身上有味道？”
　　張國鳳也跟著四處瞅瞅，低聲道：“有謠傳說，妳不喜歡女人，喜歡母豬。”
　　李定國點點頭道：“我今天是碰見了壹頭母豬，還跟她聊了壹會天，看她奶孩子來著。”
　　張國鳳道：“妳看錯了，人家都喜歡去碑亭附近去看那些胸襟開的大大的西洋女子，就妳喜歡看豬奶豬娃子，不得不說，妳的品位不錯。”
　　李定國抽抽鼻子道：“為何說我品味不錯？”
　　張國鳳飛快的把半個雞蛋丟嘴裏咽下去道：“聽說雲昭也有這個習慣，且從很小就開始了。
　　這壹點來看，妳們兩個很像！”
　　李定國不解的道：“看到母豬奶孩子讓我想起我娘，我在努力的回憶我娘的模樣，我在想，我小的時候是不是也跟那些豬娃子壹樣貪婪，他雲昭生在富貴之家，難道他想的跟我不壹樣？”
　　張國鳳搖頭道：“這是妳們的怪癖，我看到母豬奶孩子這壹幕就不會胡思亂想。”
　　李定國沈思片刻，重重的壹拳砸在桌子上道：“我覺得喜歡看母豬奶孩子的人都不會太壞。”
　　張國鳳驚訝的道：“何以見得？”
　　李定國長嘆壹聲道：“說不清楚，等妳有壹天，喜歡看大豬帶著小豬，大羊護著小羊，母馬保護馬駒子，老牛教小牛耕田的時候，妳就會明白我這句話。
　　在那個時候，不論妳心情有多麽的糟糕，心中都不會有殺意，都不會想要弄死某個人，都不會想著把誰五馬分屍，更不會想著把誰的全家滅門。
　　說實話，我喜歡那種心緒被自己控制的感覺，真的很好。”
　　張國鳳不解的看著李定國，這壹瞬間他發現自己好像不認識李定國了，這個人歷來是快意恩仇的，從來都是有仇必報，有恩必還的，現在聽他說話雲山霧罩的，似乎多了壹些東西。
　　他不知道到底多了那些東西，卻非常肯定，這些東西都是很好，很重要的東西。
　　很可能在不久會影響他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