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人的本能錯誤

　　“大病了壹場，其實什麽都沒有改變。”
　　雲昭又喝了壹口茶水瞅著張國柱，韓陵山苦笑壹聲。
　　韓陵山點點頭道：“奮鬥的時候最有意思，壹個個都忙，壹個個都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所以就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
　　以我之見，陛下應該向外擴張了。”
　　雲昭瞅瞅張國柱道：“妳什麽意見？”
　　張國柱道：“軍方現在總體上來看是盈利的，我以為他們是有能力向外擴張的。”
　　雲昭搖頭道：“不僅僅是軍方，我覺得有本事的人不能都放在國內白白的消耗他們的光陰。”
　　“妳要把文臣派出去？”
　　韓陵山道：“大明的文臣與軍人有什麽區別嗎？哦對了，除過沒有壹身軍裝。”
　　張國柱道：“國內剛剛安定，沒有這些人彈壓，我擔心會有反復。”
　　韓陵山嘿嘿笑道：“四百七十四個目標都在監察部的監察之下。”
　　張國柱皺眉道：“為何不出手？”
　　韓陵山瞅著張國柱道：“妳別問，這些事情誰沾上誰倒黴。”
　　“我有什麽事情？”
　　韓陵山指指雲昭對張國柱道：“謹慎些，他現在不正常。”
　　雲昭苦笑道：“以後不會了。”
　　韓陵山道：“還說沒事了，我才給妳出了壹個餿主意，妳立刻就同意了，看樣子這個計策說到妳心坎上了，妳還是害怕。
　　阿昭，我們的重點是國內，並非什麽狗屁的外部，妳現在出去打聽打聽，外邊的國度對我們大明已經恐懼到了極點。
　　就外部而言，最強大的是倭國，可是，看看妳是怎麽對待倭國使臣的，我們的外部沒有什麽困難，要說最艱難的就是韓秀芬固守的馬六甲海峽。
　　即便是馬六甲海峽，在廣州造船廠給她送去了六艘鐵甲艦之後，我相信，韓秀芬在馬六甲的力量已經足夠了。她封鎖了馬六甲海峽，南海就成了我們的內海。
　　現如今，大明大批，大批的百姓已經離開了大明，乘船去了南洋。
　　他們在南洋的日子過得遠比北方的百姓好，很多時候，壹家人在安南能擁有幾百畝土地妳能信？
　　洪承疇，金虎，這些年在南洋除過殺人就沒幹過別的。
　　他們把事情做的很絕。
　　先是派金虎將整個南洋壹地的土王，皇帝，酋長殺了壹遍。
　　再驅逐安南人離開安南，向中南半島深處挺近，暹羅被金虎殺的就剩下壹個女王了，根本就擋不住那些想要求活的安南人，安南人殺起人來比我們還狠，壹個村莊壹個村莊的屠戮啊。
　　再加上張秉忠趁機在南洋四處轉戰，為了籌集到足夠多的糧草，他殺人的效率很高，擄掠人口的本事也很強。
　　說實話，我都想不到南洋怎麽會有那麽多的土人，被殺了那麽多，張秉忠還能湊齊五十萬人馬，這簡直太讓人吃驚了。
　　妳把金虎調去了遼東，我覺得不對，這人很適應南方，他就該待在南方，而不是去北方跟多爾袞作戰。
　　如今的西南還需要不停地掃蕩，那裏的戰亂還不能停止，再打上十年，然後我們就能過去撿便宜了。
　　用有限的精銳人手，讓西南快速進入壹個人口大量衰減的進程，而不是將大量的精銳派去西南，東北，明說了吧，那是大材小用。”
　　雲昭站起身，扶著腰慢慢地在廳堂裏走了兩步路，最後無奈的道：“看來，我已經亂了方寸。”
　　張國柱道：“咱們的政體本身就在竭力避免出現人亡政息這個痹癥，想要避免出現這種痹癥我們要做的其實就是不斷地將權力下放，讓權力在各個方面開花，壹處人亡政息對大明的影響就很有限了。
　　為此，妳從自己手裏剝離了立法權，司法權，治安權，以及交到我手裏的行政權，剝離的力度之大，震古爍今！
　　我想，這才是妳發病的因由。
　　妳是皇帝卻壓抑著自己想要獨攬大權的欲望，不斷地從自己的權柄中抽出壹部分權力給了別人。
　　如果僅僅是壹部分權力也就罷了，偏偏妳前幾年把權力下放這件事做的很激進。
　　等妳發現的時候，恐懼感自然就出現了，再加上出現了黑衣人的事情，這是妳能承受的極限，然後，妳就因為壹場風寒，徹底倒下了。”
　　“我手中有軍權！”雲昭對張國柱的說法嗤之以鼻。
　　張國柱笑道：“恰恰是看重的軍權出現了問題，雲楊這個蠢貨為了整頓軍隊，將整個軍隊進行體系化改革，加強妳對軍隊的控制。
　　可就在這個時候，黑衣人因為多年以來不斷自然衰減之後，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了，加上這支算不上軍隊的軍隊早就人心渙散了。
　　雲楊沒有多想，解散這樣壹支軍隊，是他作為兵部部長的權力。
　　可惜，這個蠢貨只考慮到了表面因素，卻沒有考慮到這支軍隊對妳雲氏的意義，可以說，軍中這麽多軍隊，真正屬於妳皇族的軍隊就這壹支，放在以前，這些人就是妳的羽林。
　　這支軍隊直屬於馮英，馮英這些年不是沒有改造過這支軍隊，可惜，妳雲氏乃是千年盜賊，指望壹些烏合之眾變成真正的軍隊，這個難度太高了，至少馮英做不到。
　　然後，馮英就覺得這支軍隊已經成了妳雲氏的負擔，就想著解散這支軍隊，錢多多多了壹個心眼，她不想解散這支軍隊，她知道妳是壹個長情的人，就想著讓這支軍隊徹底垮掉，就從中用了壹些手段。
　　不論是馮英，還是錢多多，雲楊都低估了這支軍隊在妳心中的地位，用他們已經做成的事實，逼迫妳親自解散了這支軍隊，也終於把妳給弄崩潰了。
　　這就是我看到的事實。
　　陛下，這天下還是牢牢地在妳的掌控之下，我張國柱的命是妳給的，他韓陵山當年來到玉山的時候滿身的爛瘡，就他那樣子，白送都沒人要，妳還是花了四十斤糜子把他買下來了，所以說，他的命也是妳給的。
　　不僅僅我們兩個是這樣，玉山前三屆學子哪壹個不是妳救的？
　　雲氏老賊算什麽東西，他不過是妳雲氏祖上傳下來的壹堆破爛，我們這些人才是真正的臂助，才是妳真正的部屬。
　　陛下，昔日的破爛該丟就丟，我們能從無到有的弄出壹個震驚世界的藍田皇廷，我就不信，我們就不能締造出壹個真正的盛世，壹個遠超漢唐的龐大帝國。
　　現如今，我們兵強馬壯，我們每壹個人正滿懷信心，壹心要達成自己的願景，陛下，在這個時候妳可不能倒下，不能被多疑毀掉妳維持了二十年的睿智。
　　再給我們十年時光，陛下哪怕是整日裏酒池肉林般的過活對大明也沒有半分影響，因為我們已經把您說過的盤子做的跟蒼天壹般大。
　　壹兩個人的失誤，我們承受的起！”
　　張國柱跟韓陵山在雲昭這裏待了將近壹個時辰，見雲昭疲態畢露，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
　　以前，這種給人打氣的活都是雲昭幹的，現在，雲昭跌落到了低谷，就輪到他們來給自己的皇帝打氣了，張國柱清楚無誤的告訴雲昭。
　　大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黑衣人就是上壹個時代啃過的甘蔗渣子，既然是渣子，他身為皇帝該拋棄的時候就該拋棄，不能因為感情而刻意的將黑衣人繼續留下來為他們續命，這才是不道德的。
　　雲昭無力的躺在椅子上長嘆壹聲，這壹口氣出了很久。
　　從剛才張國柱的話裏雲昭也忽然發現了壹件事，自己好像真的沒有把張國柱這些人當成生死與共的夥伴，相反，把梁三壹幹賊寇當成了最重要的人。
　　雲昭用力的甩甩腦袋——這是該死的成人才有的思維！
　　對孩子來說，壹起長大的夥伴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而那些通過家裏傳承下來的朋友，是沒有辦法跟小夥伴相比的……可是，成人的世界裏不是這樣的，誰先到就跟誰的感情更深。
　　也就是通過這件事，雲昭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歷史上的那些改革者的下場為什麽會那麽慘了。
　　人的生活都是有慣性的，這個慣性的力量極為龐大，哪怕皇帝知曉改革對帝國會帶來莫大的好處，可是，當改革觸及到他靈魂深處的壹些東西的時候，就強忍著等改革者改革成功壹旦成功，他們做的第壹件事就是為自己損傷的靈魂復仇。
　　所以，吳起被亂箭射死，死後還被車裂，商鞅被五馬分屍了，他們死的都很冤枉，都是死於人的習慣。
　　透過窗戶看到雲楊還跪在雪地裏，也不知道這家夥跪了多久……
　　他瘦的厲害，雙手上全是被凍裂的傷口，臉上也是，光腦袋上臟乎乎的沾了好多的灰。
　　雲昭喝了壹口雲花端來的米粥，覺得肚子還是空的，又喝了壹碗加了糖霜的熱牛乳，坐在椅子上休憩了壹陣子養養力氣，然後就提著壹根棍子離開了房間。
　　雲楊見雲昭出來了，直到現在，這個蠢貨還不知道自己錯在了那裏，委屈的癟癟嘴，想要說話，卻壹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哇哇的哭。
　　陪著雲楊跪在雪地裏的還有他爹雲旗，同樣磕頭如搗蒜。
　　雲昭讓人把雲旗給攙扶走，來到雲楊身邊問道：“身子骨怎麽樣？”
　　雲楊瞅瞅雲昭手中的棍子縮縮脖子道：“幾天沒吃飯，妳下手輕些。”
　　“妳知錯了嗎？”
　　“我不知道啊……”
　　“我打死妳這個不知悔改的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