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九章 連他都不再憐憫

　　小山村，小院中。
　　李凡看著雲溪落子，不禁眼中露出了壹抹嘉許的微笑。
　　雲溪的這壹子，讓七子之勢消散，現在，李凡的白棋和雲溪的黑棋，已經對峙起來，不在互相鉗制。
　　“不錯，很好。”
　　“接下來，我們開始真正的下棋。”
　　他說完，拿起壹顆棋子，淡然落下。
　　這壹子落下，在棋盤壹角，李凡的棋子成就攻勢。
　　雲溪見狀，卻是有些訝異，道：
　　“大魔王，妳的這顆棋，尚未成勢呢，攻伐我的壹片棋？”
　　李凡的行為，是在以弱擊強！
　　李凡笑道：
　　“繼續下試試。”
　　雲溪道：
　　“好呀，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也壹子落下，頓時開始圍剿李凡剛才落下的那顆白子。
　　壹角棋盤，開始廝殺起來。
　　……
　　天降洲。
　　“那個女人的棋局破了，哈哈哈……”
　　“萬道終點？不過是虛名罷了，如今，都要消逝！”
　　青勝藍、釋信等，都是狂喜不已。
　　這意味著，這壹界，徹底沒有任何能夠威脅到灰霧海的東西了！
　　大軍降臨，指日可待。
　　然，就在此刻，在祭世山，忽然又有縱橫棋線浮現，在場中，頓時多出了壹塊特殊的棋域。
　　“那是什麽？”
　　眾人驚疑不定。
　　“我有種感覺，我得過去……”
　　清塵忽然開口。
　　江離洞察棋局，此刻，忽然深吸了壹口氣，道：
　　“我明白了……小院之中，恐怕是師尊他們……在下棋。”
　　他看了壹眼，那已經被七道白虹控制住的棋祖齊雙明，若有所思，道：
　　“他根本沒有破解七子棋局，而是……成為了師父，或者雲溪姑娘的棋子。”
　　“而現在，他們兩位正在交手……”
　　他看向清塵，道：
　　“清塵師兄，到妳了。”
　　清塵出身小院，極具特殊，所以，縱然在此局中，也沒有像棋祖那樣直接失去意識，只是感受到了壹種沖動而已。
　　他點點頭，道：
　　“好，我這就去……超度了前世！”
　　說完，他壹步邁入那片棋域之中。
　　同時，在另壹邊，老僧釋祖旁邊，那舍利子化出的僧人，此刻直接消失了，下壹刻，也進入了那方棋域！
　　“恐怖大手，在操縱諸天……”
　　梵尊邪屍低語，道：
　　“我等死去，妳秉承大詭異，大恐怖而生……這壹世是絕望的壹世，是破滅的壹世，我將把慈悲，送給妳。”
　　說著，他的周圍，忽然有萬重金光落下！
　　那方棋域，好似幻化成了壹方世界，而梵尊邪屍，就像是世界的至尊，他居於九天之上，憐憫天下蒼生，梵音浩蕩，慈悲為懷，超脫在彼岸間，翻手就是涅槃！
　　“聆我梵音，隨我入定，千古歲月皆有流終之處，諸天萬界亦有朽壞之日……忘卻昨日，不期將來，舍卻現在，故能無我，故能無性，故能無憂。”
　　僧人的話語，慈悲浩蕩，仿佛閱盡了時光，看透了紅塵，立於凈土，點化世人！
　　此刻，就連在那方棋道領域之外的眾人，都是感受到了壹種莫名的寧靜。
　　仿佛壹切的煩惱，都已經隨風飄走。
　　仿佛壹切的功利心，都已經悄然逝去。
　　似乎看到了人生的無常反復，像是見證了諸世的幻滅沈浮。
　　當觀遍了滄海桑田，便能知曉壹時的榮辱根本不算什麽。
　　當看到了星辰隕落，就能明白個人的生死終究不值壹提。
　　此刻，梵尊以無上妙法，在感化，在超度，在向後世的他，展現真正的梵法，要接引清塵走向真正梵道之路。
　　“這就是梵尊嗎？梵法無窮，我竟然想要歸去……想要自殺。”
　　鎮世閣，五婆婆下意識地喃喃。
　　“壹切都將隕落，我們九大長生古族，這些年爭名奪利，為了去灰霧海那邊，做了太多壞事……其實何必呢？我們都會死去……何不如早死？”
　　姬無鳴居然恍惚了，老眼中，出現了壹種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反思。
　　“貪念如毒，惡念如刀，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靈魂，千瘡百孔，卻不自知……我，錯了嗎？”
　　寧遠絕顫抖起來，他心中，居然流露出了壹抹懺悔之心，恨不得滅殺自我！
　　想要為這壹生諸多的罪愆懺悔，贖罪。
　　“妙哉，妙哉，雖然身死道消，只存舍利，卻得涅槃妙義，立慈悲之地……”
　　釋祖老僧，此刻不禁眼中無比的敬佩，同時自嘲了壹聲，道：
　　“我雖為釋祖，卻茍活性命，不曾赴難；雖有門徒千萬，卻盡皆妖魔，已入歧途……”
　　如果不是那方棋域極其特殊，與外界隔絕的話，此刻梵尊展現的慈悲大諦，或許可以感化天下，超度世間！
　　就連寧遠絕、姬無鳴這樣的開門者，此刻都被梵尊的法感染，塵封的善重見天日，有懺悔意！
　　而那方棋域之中，梵尊邪屍的萬般慈悲、無盡超度，盡加於清塵之身……
　　但，可超度世間壹切生靈的法，此刻清塵卻渾然不覺。
　　他居然，不為所動。
　　他的臉上，依舊帶著壹抹微笑，宛如根本沒有被影響，極為自在。
　　“我以慈悲，卻無法感懷妳鐵石心腸嗎？”
　　梵尊邪屍嘆息。
　　但，清塵卻只是搖搖頭，道：
　　“妳給世人的凈土，是死亡。”
　　“對於有的人來說，死亡即是超脫，寂滅便是極樂。”
　　“但壹切生命的枯寂，並非真正的凈土，妳可知真正的凈土，是讓世人持善而活、為愛而生，心懷光明，處處皆是凈土，眼有希望，此地即是彼岸！”
　　“而妳，卻妄圖讓世人都死去？”
　　他回頭，指著棋域之外，姬無淡、余玲瓏等人，道：
　　“他們罪至死嗎？但妳的慈悲，卻在誘惑他們，走向死亡！”
　　此刻的姬無淡、長孫不滅等，也沒有幸免。
　　“壹生抗爭，有什麽用呢？九法實現了又如何……大家都要死……”
　　姬無淡在低語。
　　“死是高尚的，任何壹種死法，都可得到同樣的結果。”
　　長孫不滅眼中迷茫。
　　梵尊的慈悲，以死亡為終點！
　　……
　　聽到清塵的話語，梵尊卻忽然淒然壹笑，道：
　　“好大壹場夢。”
　　“妳可知生命本悲涼，唯有死亡才是救贖……”
　　“人性本自私，就連我見過最高尚，最無私的存在，都已經被貪欲侵蝕，被黑暗埋葬，這世間的生靈，能得到的凈土，便只有死亡……”
　　他說著，揮手間，讓清塵眼前露出了壹幅幅畫面！
　　那是壹個出塵的僧人，他僧衣染血，從灰霧海中走過，踏上壹條古路。
　　他的眼中有光，臉上帶著虔誠和憐憫。
　　邁上古路，他卻見壹條黑色小徑出現。
　　僧人看到黑色小徑的那邊，分明是無盡的黑暗，高聳入雲的黑暗王座，從眾生的屍骨間拔地而起，在黑暗王座之上，壹尊不可言說的存在，冷漠註視著世間壹切。
　　這壹幕僅有清塵得見，讓他心中極其震撼。
　　“他曾胸懷天下，曾為眾生去抗爭，但最終卻以同行者的屍骨，鑄造無上黑暗王座……”
　　梵尊邪屍笑了，眼中卻帶淚，道：
　　“他曾是我心中的彼岸，卻堆滿了善者的屍骨……妳告訴我，連他都已經不再慈悲，連他都已經不再憐憫……這世間生靈除了死亡，是否還有更好的歸宿？”
　　“大光明？大慈悲？這壹世只是幻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