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庸碌还是传奇

　　望月花园。
　　鲜艳夺目的忍冬花在冬日盛放，墨绿叶片上的积雪在阳光下闪耀着多彩的摇光。
　　在艳丽花丛深处，摆着一张不起眼的石质长桌。
　　大月术师，奥米希亚伯爵索菲亚，就坐在长桌主位上，其身后两侧分别侍立着1个美丽的女使。
　　在长桌侧面，左侧坐着夏玻莱，右侧坐着罗森。
　　长桌上摆着冬日里难得的新鲜水果，还有飘着浓郁茶香和奶香的香甜奶茶。
　　除此之外，更外侧的地方，在那些不起眼的角落里，暗藏着许多强大的护卫。
　　但总而言之，这场由奥米希亚伯爵亲自主持的午后茶会，气氛已经相当随和，至少比其他日子的下午茶要随和。
　　开场礼节性寒暄过后，雍容华贵的奥米希亚伯爵手持小巧银汤勺，轻轻搅拌着身前热气腾腾的茶水。
　　她用平常聊天的语气说道：“夏玻莱，我的亲侄子，你的表现让我很失望，但总算有所进步，至少最近一个多月有进步。”
　　罗森听得心中微动，这一个多月正是夏玻莱没用的时间。
　　这么看来，伯爵其实一直关注着夏波莱。
　　夏玻莱则‘哗啦’一下站起身，身体绷得笔直，大喊一声：“姑妈，对不起，我让您失望啦！”
　　“一惊一乍的做什么？马尔基里教给你的贵族礼仪，你全忘了吗？”
　　‘噗通～’
　　夏玻莱坐回椅子，沉重的体重压得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低着头，满脸愧色：“姑妈，我也想改的，可总是改不了。只要一看到那些温柔……”
　　说到一半就被她姑妈打断：“闭嘴吧。我不想听那些发生在妓院浴池里的龌龊事。”
　　“是，姑妈。”
　　此刻的夏玻莱就如小猫一样乖巧。
　　奥米希亚伯爵又转向罗森：“孩子，几岁了？”
　　“过完冬雪节，就16了。”
　　“唔～那你显得过于瘦弱了，要多吃肉，多喝羊奶。在20岁之前，更要禁欲，免得以后和夏玻莱一样长不高。”
　　罗森用余光快速瞄了一眼身侧的大月术师，看到的是一个大约50岁左右的女人，面容姣好，五官和夏玻莱有不少相似之处，但比后者要匀称许多。
　　她身材微微有些发福，但腰背笔挺，眼眸凝然，颇具上位者的威严。
　　此刻，对方正用慈和目光看着他，就像是个关心后辈的老妇人。
　　他自然不会在小事上和对方争辩，立即点头：“我记住了，伯爵大人。”
　　无辜躺枪的夏玻莱却一脸懊恼：“姑妈，我长不高是因为父母血脉的遗传，和其他事没关系。”
　　“我当然知道和你父亲有关系。但你如果能控制自己的欲望，不仅可以长得更高，身材也能更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样丢我们奥米西亚家族的脸！”
　　夏玻莱又羞又气，大声争辩：“姑妈，您言重啦！”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老掉牙的破事了。”
　　奥米希亚伯爵轻轻摆了下手，摆脱了侄子的纠缠。
　　她继续对罗森道：“夏玻莱说，你具备极出色的术法天赋，且极具头脑，是真的吗？”
　　罗森回复：“是夏玻莱先生抬爱了。我有一些天赋，脑子也不算笨，但也只能在白马镇那样的小地方出些小风头，在银月堡这样英才辈出的大城市，就显得庸碌了。”
　　奥米希亚伯爵缓缓点头：“嗯～不错，这么小的年纪能有这样得体的回复。我这愚蠢的侄子总算干了件靠谱的事。”
　　“姑妈，我不蠢！”
　　“聪明人从来不会为此事争辩。然后，你给我闭嘴，好好听着就是！”
　　夏玻莱憋得难受，只能闷头喝奶茶，喝完一杯又叫一杯，然后继续喝。
　　轻易镇压了侄子的反抗后，奥米希亚伯爵又问：“过去这些时间，瑟兰迪斯教了你哪些东西？”
　　说完又补了一句：“你如实回答，不得隐瞒，因为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孩子。”
　　罗森本就没打算在大法师面前耍小聪明。
　　他朗声答道：“这段时间，导师传授了一个正式法师应该掌握的所有知识。”
　　“噢～教得倒是挺多，看来她的确很看重你。那么，除了标准知识外，她有传授你自己对法术的独特见解吗？”
　　“有传授的。”
　　“都有哪些呢？”
　　罗森认真回复：“我十分尊敬您，夫人，但事关导师的个人私密，在没得到导师许可前，我不能说。”
　　伯爵很满意：“嗯～是个知礼谨慎的孩子，比夏玻莱懂事多了！”
　　‘咕嘟～’
　　夏玻莱喝完一大杯奶茶，站起来道：“姑妈，我要去解手。”
　　奥米希亚伯爵立即怒斥：“你都多大了，解手还要向我报告？难道要我像小时候一样给你把着吗？”
　　夏玻莱一张脸黑红黑红的，转身大步走了。
　　奥米希亚伯爵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口气，随后转头看罗森。
　　“瑟兰迪斯的确教了很多，但你掌握了多少呢？”
　　罗森仔细想了下，回复：“我记性还算不错，具体的术法知识全都记牢了，但未能全部理解。”
　　“导师的评价是，我大概只理解了三成，剩余部分，需要时间的琢磨才能完全消化。”
　　东西太多了，他也只是强记住，好在已经有了前进的知识基础，就算没人指点，自己也可以慢慢精进。
　　“能有三成就相当不错了。当年我学习术法基础的时候，表现也仅比你稍好一些罢了。”
　　她又问：“那么法术呢？一个正式法师应该掌握三德六技，你学得怎么样了？”
　　罗森也如实回答：“已经全部学会了，并已经能做到熟练施法。”
　　奥米希亚伯爵眼睛猛地一亮：“竟然全学会了啊？施法能力几星了？”
　　“目前四星，但状态特别好的时候，勉强能达到五星。”
　　“这可有些不简单了。”
　　罗森脸上毫无自得：“全赖导师的倾心教导，她不仅详细解释了法术结构和原理，更将训练方式融入了日常生活，让我每时每刻都有进步。”
　　融入地相当深，甚至亲热的时候都不忘挖掘他的极限，弄得他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难怪。看来导师相当的看重你。不过这依旧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易办到的事，至少我那蠢笨的侄子就绝无可能。”
　　再次损了一句夏玻莱后，她对罗森招了招手：“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罗森依言照办。
　　等罗森到她身边后，奥米希亚伯爵伸出手掌，掌上银光缭绕：“阿拉苟金刚掌，你肯定会吧？”
　　“会。”
　　“很好，你现在用出全力和我对一掌。”
　　罗森深吸口气，施展出金刚掌，然后将九成法力灌注其中，他的手掌上顿时浮现出明黄到有些发白的烈光。
　　“高强度的火极性法力，在你这个年纪能达到这样的成就，非常不错！”
　　说完，奥米西亚伯爵便将手掌轻轻往前一推。
　　“不要摆弄施法技巧，我只想知道你的法力境界。”
　　罗森照办。
　　下一瞬，双掌对撞。
　　只听‘砰’地一下闷响，罗森就感觉一股澎湃巨力朝自己涌来，再也维持不住金刚掌的法力结构，整个人也被巨力推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出去五六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不错～非常的不错！”
　　奥米希亚伯爵那双和夏玻莱一样的黑色眼眸中满是欣赏之色。
　　“能在你这个年纪，接住我小半成法力凝聚的金刚掌，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可比我那侄子有出息太多啦！”
　　正好，夏玻莱解手回来，听到这话后，也不吭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继续喝闷茶。
　　奥米西亚伯爵抬手示意罗森回到座位。
　　等他坐好后，她肃声说道。
　　“孩子，你的法术已经有了相当的水平，毫不逊色于低阶正式法师。”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回到你的画室，继续出售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妖艳油画，攒钱学习法术，过个两三年，勉强成为一个声名狼藉的正式法师，过着不担心衣食住行，但普普通通的日子，直到庸庸碌碌地老死。”
　　“第二，接下我的考验任务，如果你成功通过了，我不仅会直接在你的正式法师考核单上签名，还会亲自指点你一个月的时间。”
　　正式法师考核有三道关，分别是领主，法师行会和神殿。
　　考虑到伯爵在银月堡法师界的巨大声望，只要她承认罗森的能力，就意味着前两者一次性搞定，之后只需搞定神殿就行。
　　所以罗森很心动。
　　但索菲亚话音刚落，夏玻莱就不满大叫起来。
　　“姑妈，罗森才这么点大，要什么考验任务，还只教一个月？您就不能直接收他做亲传学徒吗？”
　　一听这话，罗森就知道夏玻莱又要挨骂了，但也能看得出，伯爵虽然对夏玻莱十分失望，但姑侄感情深如母子。
　　“幼稚！”
　　奥米希亚伯爵眼睛一瞪，厉声怒斥：“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奥米希亚伯爵，我就能随心所欲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可以随意收受一个平民做学徒？你让高地的男爵们怎么想？”
　　“他们的子女亲属中也不乏天赋出色的术法学徒，也都想成为我的学徒。”
　　“我若按你说的做，那就是在践踏他们的尊严！”
　　“你难道要我依靠一群愤怒的男爵来统治黄水高地吗？嗯？！”
　　“可……可是姑妈，收学徒，不是您的私事吗？要是怕被人说不公平，您一次性多收几个就是了嘛。”
　　夏玻莱缩着脑袋，声音弱弱的。
　　“奥米希亚伯爵没有私事！我每一个决定都代表整个家族的态度。”
　　她身体端坐，周身再无年老妇人的慈和，只有银月堡统治者的威严。
　　“罗森，我非常欣赏你的术法天赋，你虽然年轻，但已经有非常出色的个人能力，尤其擅长于调查。”
　　“个人意愿上，我很愿意指点你。”
　　“但你出身卑微，不可能成为我的学徒，哪怕只是得到我的指点，也必须用实际的功绩来说服整个黄水高地。”
　　“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
　　罗森站起身，对奥米希亚伯爵行了个下位学徒礼。
　　“我愿意接受考验。”
　　前方两条路，一条庸碌安逸，一条传奇艰辛。
　　前者虽然安逸却失了激情，也十分脆弱，日子过得好坏全在大人物一念之间。
　　更重要的是，若不在生死间磨砺，自己的施法能力将永远无法突破极限，恐怕一辈子都会平平无奇。
　　那既然要去磨炼，何不顺便也争取一些世俗地位呢？
　　奥米希亚伯爵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光：“非常好！我果然没看错人！”
　　她转头看夏玻莱：“我的侄子，下午茶时间结束了。
　　“带上这份任命书，带上罗森，去内务部领取必要的物资。然后马上前往月辉镇，彻底调查清楚辉石矿场的情况！”
　　“注意，只是调查，别多事。”
　　见夏玻莱接过任命书后，慢条斯理地看内容。
　　伯爵厉喝一声：“夏玻莱，你耳朵聋了吗？我说的是马上！”
　　夏玻莱这下彻底听懂了，带上罗森，一溜烟离开了望月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