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沈秋水

　　時光匆匆，轉眼到了1934年10月10日，大赤軍踏上了北征路。
　　北征是人類歷史上的偉大奇跡，歷時兩年之久，共經過14個省，翻越18座大山，跨過24條大河，走過荒草地，翻過雪山，行程二萬五千裏！
　　北征是壹部偉大的革命英雄主義史詩。它向全中國和詮釋節宣告，中國大赤黨及其領導的人民軍隊，是壹支不可戰勝的力量。大赤軍北征是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民族品格的集中展現，是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的最高體現。這種精神，將指引全國人民走向壹個又壹個勝利，壹路奔向星辰大海！
　　歷史不容許忘記，北征途中面對青白軍的圍追堵截，面對惡劣的自然環境，大赤軍以驚人的意誌，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但也付出了巨大犧牲。出發前有20多萬兵力，到達陜北時只剩下五、六萬人，犧牲的官兵中，僅師職幹部就達80多人。
　　而留在蘇區沒有北上的人，遇到的困難則更大，卓青丘等人每天面臨生死考驗，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在這種最困難的時刻，身在魔都的左聯文學家們還在戰鬥著。
　　與此同時，青白黨加強了管控，不但收繳進步期刊，而且在1934年11月，暗殺了《申報》主持人史量才，在魔都引起不小的震動。
　　史量才，名家修，字量才，金陵人，傑出的商人、報人、教育家和報業巨子。1912年任《申報》總經理。
　　秦笛原本對史量才的死並沒有太多的感觸，因為這年月死的人人太多了，北征路上每時每刻都有人犧牲，在他看來，史量才的被刺殺，跟倒下的戰士沒什麽區別。
　　然而顧如梅卻過來說：“先生，我認識史量才的夫人沈秋水，她將於明日中午，在‘秋水山莊’舉行葬禮，邀請所有認識的人給沈先生送行。”
　　秦笛問：“妳怎麽認識她的？”
　　顧如梅道：“史量才有兩位夫人，大夫人是他的表妹，二夫人沈秋水，幼年家貧，被賣入青樓，她精於古琴，嫁給史先生的時候，自帶嫁妝80萬大洋。史先生用那筆錢買了《申報》。我在蘭心大劇院演奏，受到沈秋水的大力支持，她幾乎場場都去聆聽。”
　　秦笛道：“既然如此，那妳就去吧。為她奏壹曲《雨霖鈴》。”
　　顧如梅道：“我怕控制不好，萬壹傷了賓客，那就不妙了。”
　　恰好在這時候，秦月和王舒回來了。
　　秦月道：“我明天要去‘秋水山莊’！哥，妳和晏雪能不能壹起去？”
　　秦笛壹想：“如果秦月就這麽過去，肯定落入青白黨特務眼中，這可不是什麽好事！算了，我還是親自去壹趟吧。”
　　於是，他點點頭，對顧如梅和秦月道：“好吧，明日早上，壹起出發。”
　　次日早上，五個人分乘兩輛汽車，前往杭州。
　　秋水山莊位於西湖邊的葛嶺山下。
　　他們趕到地方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
　　這壹天，天氣陰沈，空中飄著蒙蒙細雨。
　　他們打著傘，走進秋水山莊，山莊裏已經聚集了數百人，大都是報業精英和左傾文人，還有壹些史量才的生前好友。
　　大約中午十二點半，眾人隨著靈柩出發，前往吉慶山麓安葬。
　　主祭人是章太炎，他親自書寫的墓誌銘：“史氏之直，肇自子魚。子承其流，奮筆不紆。”
　　史量才的家人，包括大夫人龐明德和壹位外室，再加上子女，放聲大哭，哭得仿佛淚人壹樣。只有二夫人沈秋水在無聲的嗚咽。
　　沈秋水跟著史量才20年，但卻無兒無女，她面帶戚容，身穿白色的麻布孝服，淋著冷雨在墳前彈了壹曲，然後“啪”的壹聲，摔壞了瑤琴！撲倒在墓前！
　　顧如梅匆忙將她扶起來，不住地安慰她。
　　墳墓的邊上，擺了不少的花圈，還有許多的挽聯。
　　周守庚沒有來，但他送了花錢，親筆寫了挽聯：“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秦月送了最大的花圈，挽聯上寫：“寂寞乾坤，藐笑壹公何所在；淒迷風雨，哀哉兩字弗堪聞。”
　　秦笛作為秦家大少，自然不能空手來，他也送了花圈，挽聯上寫著：“或天或地，超然物外；能生能死，何必人間。”
　　這時候，忽然有人大聲疾呼：“史先生為國為民，仗義執言，遭小人刺殺，我們要給他報仇！”
　　“這壹切，都是青白黨特務搞的鬼！殺人兇手，趕緊滾出來！”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遠處則有幾個黑衣人探頭探腦，似乎在監視現場的所有人。
　　秦笛站的位置距離墳墓最遠，相當於人群的外圍，他看見有黑衣人拿了相機，偷偷地拍照片，心想：“這些人還真是明目張膽啊！殺了人，還肆無忌憚的過來監視！把秦月和王舒拍進去，不是給我添麻煩嗎？”
　　秦笛走上前兩步，看見沈秋水摔在地上的瑤琴，並沒有徹底毀壞，面板有七八成保持完好，琴弦也只是崩斷了兩根，於是他走上前去，將瑤琴撿起來，徑直擱在墓碑上，壹只手“叮叮淙淙”的彈了起來！
　　他彈的乃是仙音“雨霖鈴”，雖然說他已經築基了，但也只能彈出兩三成韻味，然而即便如此，卻能將琴音放送到數百丈外！
　　他還能夠掌控仙音殺伐的效果。
　　近處的數百人驟然聽到琴音，都覺得心裏壹陣悲涼，就像自己的心被人抓住了壹樣。
　　遠處的黑衣人卻“砰”的摔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才只是片刻功夫，在場的數百人都陷入迷惘的狀態，迷迷糊糊忘記了身在何處。
　　只有晏雪、顧如梅和沈秋水還能保持清醒。
　　沈秋水是因為精通音律，所以才沒有犯迷糊。她看著彈琴的年輕人，心裏感到驚訝無比。她覺得此人彈奏的琴音，比顧如梅還要強十倍、百倍，簡直是平生僅見，讓人震撼。
　　更讓她感到震撼的是，雖然空中下著綿綿細雨，但那年輕人的頭上並沒有壹滴雨水，雨水自動從他的身邊滑落，仿佛他的頭頂有壹把無形的傘壹樣。
　　忽然間，她聽見年輕人說話了：“沈先生的魂魄還在，我把他招來，讓妳見壹面！”
　　然後琴音壹變，從《雨霖鈴》變成了《招魂》！
　　在場的人更加迷糊了，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在幹什麽，忘記了悲憤，也忘記了愁煩，將三天內發生的事都忘光了！
　　秦笛既然展示了驚人的琴藝，就不想讓在場的眾人記得，免得多生事端。
　　這時候，晏雪身形壹晃，不聲不響地來到那些黑衣人跟前，將壹只相機撿起來，然後將他們丟進旁邊的竹林深處！
　　這些人若是醒來，將會更加的糊塗，為何幾個人摞在壹起，趴在濕漉漉的竹林裏呢？
　　任憑他們想破腦袋，也不會記得今天的事情！
　　沈秋水無比震撼的看見，雨水聚集在壹起，形成了壹道陰影，站在她的面前，就像生前的史量才壹樣！
　　陰影還伸出壹只手，摸著她前額的發梢，弄濕了她的頭發。
　　黑影似乎張了張嘴，然而卻沒有發出聲音。
　　隨後，黑影離她遠去，然後緩緩消失了！
　　沈秋水跪在地上，眼看黑影壹點點離開，她的心裏無比悲傷，然而卻不能將黑影留下來。
　　這時候，就聽見琴音又是壹變，變成了《普庵咒》，沈秋水覺得自己就像沐浴在溫暖的泉水中，閉上眼睛，心神俱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她醒過來的時候，那彈琴的年輕人已經走了，只剩下毀壞的瑤琴還擱在地上，顧如梅也走了，同時離開的還有兩三位。她對秦月和王舒並不熟悉，所以連名字都叫不上來。
　　此時細雨已經停了，太陽升起來，她仿佛獲得了新生壹樣。
　　忽然間，她的手從口袋裏拿出來，帶出壹張紙條，上面寫著壹句話：“史先生給妳留了話，說有100萬元，存在四明銀行裏，用的是妳的名字！”
　　沈秋水的心裏猛地壹震，仿佛受到了重擊，聯想到先前看到的陰影，想到那位相貌“妖艷”的年輕人，還有他彈奏的絕妙琴音，只感到壹切是那樣的不可思議！
　　史量才不單擁有《申報》，還有兩家錢莊，算是有錢人。
　　沈秋水呆呆地站在那裏，壹直等了半個小時，旁邊的眾人才漸漸蘇醒，壹個個睜開眼睛露出詫異的神色：“咦？這是哪兒？我為何在這裏？”
　　“這裏怎麽有壹座墳墓？讓我看看墓碑，呀，竟是史先生？史先生何時死的？我不會是做夢吧？”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我怎會有這種奇妙的經歷？難道被史先生的魂魄帶到這裏來了？”
　　人們漸漸醒過來，除了驚訝以外，想不起別的事。
　　沈秋水不說壹句話，因為她無從解釋，即便說出來，人家不也會信！
　　她對那彈琴的年輕人心懷感激，知道他是跟顧如梅壹起來的。
　　她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所以並沒有驚慌失措。
　　歷史上的沈秋水，在史量才靈前彈奏了《廣陵散》，弦斷毀琴之後，賣了秋水山莊，捐獻給醫院，散盡家財，孤獨終老，她1956年逝世，葬在南山公墓，沒有和史量才葬在壹起，因為她只是壹個妾！
　　在她的墳墓上，寫著“秋水居士”四個字，“秋水”這個名字，還是很早以前，史量才幫她取的呢。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