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最典型的貴族小姐

　　深夜，卡塔萊納，王宮。
　　萊茵王接過布雷澤伯爵遞過來的報告，有些意外。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項任務應該是您交由您的兒子，那位小布雷澤先生去做的吧？這麽快就解決掉壹個了嗎？”
　　“我壹直對他寄予厚望，他也從不辜負我的期待。”布雷澤伯爵的回復當中難得的帶上了絲絲驕傲。
　　微微頷首，萊茵王笑道：“那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做到的了。”
　　翻開報告，他細細查看著上面的每壹條細節情報。
　　隨著視線掃過文字，萊茵王的笑容逐漸收斂。
　　“科爾。”他的語氣平淡的令人有些難受，“妳不覺得，他做的有些過火了嗎？”
　　“驅使平民殺死貴族，這可不是什麽值得令人稱道的事情啊。”
　　在這個國家中，王室其實就是最大的貴族，萊茵王可不會因為民眾的反抗而感到興奮，反而有種被僭越了的感覺。
　　“我也這麽認為。”布雷澤伯爵深深地嘆了口氣，垂下腦袋，說，“這壹切都怪我。”
　　“在我給予他的教育當中，壹向是以最快，最準，最狠辣的辦法解決問題的根源所在，而他這樣做，顯然也是被我所影響到了。”
　　“哦？”萊茵王微微瞇眼，“快準狠我倒是看出來了，但這似乎，並沒有解決掉根源問題吧？”
　　“至少暫時緩解了。”布雷澤伯爵說，“那些壹項沈醉於安穩當中的貴族，壹定想象不到我們的出手如此迅速，直接以這樣的方式處死了壹個準備反叛的家夥——這樣壹來，他們的行動，必然會因此產生顧忌而減緩速度。”
　　“這似乎，有點道理。”萊茵王微微點頭。
　　別說貴族了，連他都沒想到，那個小家夥居然有這樣的氣魄與手段。
　　任何言語上的威脅，都不如以鮮血的震懾來的更有威力。
　　在付出壹條生命的代價之後，其他準備有動作的家夥，絕對或多或少會收斂壹些——至少在這件事的處理結果出來之前會是這樣。
　　“那妳覺得，我們應該如何給貴族們壹個交代？”萊茵王瞇著眼說，“用那三個鎮子的人命，能換來他們暫時的‘諒解’嗎？”
　　“可以，但您不會這麽做。”布雷澤伯爵簡短地說。
　　“是啊。”萊茵王嘆了口氣，“歷史告訴我，面對即將到來的叛亂，服軟等於慢性死亡，這時的我，必須強硬。”
　　“這三個鎮子上的人，壹個都不能死。”
　　他重新坐回書桌前，雙手交叉，眼眸當中綻放出幽暗的光。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領地不遠處就是馬林堡。”
　　“讓馬林堡分出人手接管那三個鎮子，不允許任何‘外人’介入其中。”
　　“是。”
　　“如果他們有意見，就讓他們去找馬瑟林，我想，他會用他最擅長的本事，解決掉他們。”
　　“是。”
　　“還有……”
　　交代完各類事項之後，萊茵王舒了口氣。
　　他微擡眼簾，問道：“既然第壹個已經解決了，那下壹個，妳將目標選在了哪兒？”
　　“賽特蘭。”布雷澤伯爵答道。
　　賽特蘭城，在寧格羅姆行省當中，絕對算是壹座不小的城市。
　　其靠近邊境的區位優勢，能夠很好的承擔萊茵與藍地之間的貿易節點的功能。
　　不過，要說它繁榮也算不上。
　　因為其接納貿易的大額收益，都沒平分到民眾們的頭上，而是流進了這兒的領主，特拉奧雷侯爵的口袋中。
　　“是他啊。”萊茵王若有所思，“這次，應該沒有那麽容易解決了吧。”
　　“應該。”布雷澤伯爵說，“不過因為前壹件事的原因，我們的時間，寬裕了許多。”
　　“看來那個小家夥還挺有遠見。”萊茵王笑了笑，忽地想起了什麽似的，話鋒壹轉，“對了。”
　　“克裏斯汀，好像也派人去了那裏。”
　　“克裏斯汀公爵嗎？”布雷澤伯爵微微壹怔，“他們也想參與其中？”
　　“據我所知，是想阻攔。”萊茵王說，“特拉奧雷是克裏斯汀的親信之壹，而克裏斯汀們對王國的能量非常清楚，他們知道對方現在反叛基本等於死路壹條，所以，想盡力阻止自己失去壹條羽翼。”
　　“這樣嗎……”
　　“如果他們能成功，倒是能少妳們壹件事了。”
　　頓了頓，萊茵王打了個哈欠。
　　看看時間，已經很晚了，於是他選擇終止了與布雷澤伯爵的對話。
　　“好了，今天就差不多到這兒吧，您可以回去了。”
　　布雷澤伯爵微微躬身，準備告退。
　　不過正當他準備離開之際，萊茵王再度喊住了他。
　　“對了。”他說，“既然小布雷澤先生的任務完成的如此不錯，我是不是得給他壹些獎賞？”
　　布雷澤伯爵躬身道：“這是他應該做的。”
　　“不不不，壹碼歸壹碼，做好了，就得給賞才是。”
　　“讓我想想，該給什麽呢？”
　　“黃金？似乎妳們布雷澤都不喜歡這個；武器？我記得妳們的信條好像是自己本身就是最好的武器。”
　　“那麽，還有什麽呢？”
　　撚著胡子，萊茵王瞇起眼來，笑的很是狡猾。
　　……
　　賽特蘭的旅館中，林恩看著眼前父親傳來的信件，陷入沈思。
　　“克裏斯汀麽？”
　　面對這個姓氏，他第壹時間想到的，就是那頭金毛大猩猩，和他的妹妹。
　　除此之外，他對其沒有太多的了解。
　　林恩摩挲著信件，看向壹邊：“他們的人，是不是已經來了。”
　　“是。”二號恭敬地答道，“根據情報，克裏斯汀在情報傳來的第壹天，便已經遣人來到了賽特蘭，而這個人，是克裏斯汀小小姐，珂琳娜·克裏斯汀。”
　　聽到這個有些耳熟的名字，林恩微微壹怔。
　　“為什麽是她？”
　　林恩與珂琳娜的接觸並不算多，但了解或多或少也有壹些。
　　在他看來，那位少女並不是壹位合格的說客，如果想要讓特拉奧雷侯爵放棄心中想法的話，她並不是壹個好的選擇。
　　面對林恩的疑惑，二號搖了搖頭：“不知道，但從壹些細枝末節的信息中流淌出來的情報指出，是這位小姐自薦而來。”
　　“自薦麽。”
　　林恩大概懂了。
　　珂琳娜在之前就表露出了她想要在家族當中占據壹席之地的野心，但奈何之前積累的東西全都攢在了赫斯特身上，她現在手上的資源基本聊勝於無。
　　這次當說客的機會，可能是她為數不多能夠將家族的壹項人脈，拉攏到自己這邊的機會。
　　所以，就算能力可能不夠，她也得盡力試試。
　　“所以，她成功了嗎？”林恩再次出聲問。
　　“並沒有。”二號平靜道，“那位小小姐在來到賽特蘭之後，連特拉奧雷侯爵的面都沒有見到壹次，整日被人帶著在城內觀光遊玩，她壹切的行動都被人家無聲地敷衍過去。”
　　“果然。”林恩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在他與珂琳娜短暫的了解過程當中，他知道，珂琳娜是壹位可以拿出來當典型的大貴族家的小姐。
　　她有野心，不甘於自己的地位只存在於刻板的禮儀之上，她有能力，能夠幫自己的哥哥拉攏壹大批的人脈資源，可因為家族教育的原因，她的野心與手腕沒有匹配上應有的心智，她仍保存著小姐們的優柔寡斷，而這種猶猶豫豫使得她並不適合充當壹位優秀的掌舵者，決定人。
　　她擁有著少女們特有的復雜心緒，使得她沒辦法獨斷地將自己心中正確的路從繁雜的抉擇中挑選出來。
　　不過，珂琳娜並非不懂變通的愚笨之人。
　　她或許察覺到了自己在做出最終決定上的能力有些不足，所以她為自己組建了壹個團體，讓大家來替她堅定選擇。
　　這倒也算是壹個不錯的捷徑，只是當意外來臨之時，她的團隊不壹定能及時出現在她的身旁。
　　現在，這位小姐深陷泥潭的原因，或許正是因為身邊沒有足夠的謀士幫她出謀劃策，讓她看清自己內心到底是如何想的吧。
　　“這樣看來的話，我們或許沒辦法撒手不管了。”
　　二號默默點頭，同時在心中暗暗罵著為什麽克裏斯汀不派個有能力的人來，讓他們又得多壹事。
　　頓了頓，他低聲問道：“少爺，您想到解決他們的辦法了嗎？”
　　林恩搖搖頭：“暫時還沒有。”
　　用在子爵身上的方法，現在想復刻壹遍顯然有些難。
　　賽特蘭並不像子爵的那三個鎮子壹樣荒涼破敗。
　　特拉奧雷侯爵秉承的政策是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所以這座城市中的人們在最基本的生活是沒有問題的，只是想小富起來有些難而已。
　　不過，對於大部分人來說，能保證最基本的生存，就已經足夠讓他們心安。
　　大部分普通人，都沒有什麽過大的野心，能夠讓他們安穩地活著，就足以不升起叛逆之心。
　　真要讓他們去宰了侯爵，說不定他們會在“下壹個更壞”的想法中，反過來先給組織者壹刀。
　　“先觀察壹段時間吧。”林恩做出決定。
　　因為上壹次任務的影響，其他幾位有想法的貴族都稍稍安生了壹些。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算太緊。
　　“對了。”林恩偏頭看向坐在窗臺的六號，“六號，有沒有偽裝面具之類的東西。”
　　“嗯？”六號歪了歪腦袋，“有是有，不過都是給我自己用的，妳要的話，可以幫妳制作壹張。”
　　“幫我做壹份吧。”林恩說。
　　之前不需要偽裝，是因為那個鎮子基本不可能有人認得出他的臉，而且他也沒怎麽出現在的外人的視野當中，為數不多幾個對他有映像的，現在大概也都被迫不記得了。
　　而如今，他可能得停留壹段不短的時間，相對來說，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會深刻壹些，加上珂琳娜是認識他的，萬壹壹不小心打了個照面被認出來了，那就不好了。
　　看著六號回到自己的房間去搗鼓面具，林恩來到窗口，眺望遠方的藍天，心中忽然升起壹個值得深思熟慮的想法。
　　“既然克裏斯汀與我們的目的相同，那麽，我能不能想辦法接近她，幫她壹把？”
　　……
　　“珂琳娜小姐，我覺得，這串手鏈非常不錯。”
　　櫃臺前，壹位年輕女性拿起那串碧綠的手鏈，在她身邊少女的白皙手腕上比劃了壹下，感慨道。
　　“它很美，但只有在您的手上才能綻放出真正的光輝。”
　　“謝謝。”
　　珂琳娜靦腆地笑了笑：“不過在我看來，它應該更適合您，您的優雅與它的耀眼交相輝映，遠不是我這個稚嫩的女孩能夠相比擬的。”
　　女人掩著唇，咯吱咯吱笑著，像是壹只被捋順了毛的大黃鴨。
　　片刻後，她收斂了笑意，招來店員。
　　“把它包起來。”她轉頭看向珂琳娜，“您還有什麽想要的嗎？”
　　“或者說，您想自己轉轉看看？”
　　“這……不好吧？”
　　看著少女臉上的為難之色，女人柔聲道：“沒什麽不好的，小姐。”
　　頓了頓，她嘆了口氣：“我也看出來了，我們站在您身邊，只會讓您感到壓抑，這可不是我們該做的。老爺吩咐過我，說帶您出來逛街，就是得讓您開心才是。壹切的壹切，都以您的心情為基準，就好像剛剛我們看過的戲劇，我就是站在黑幕當中的背景板，聚光燈下的您才是真正的主角。”
　　珂琳娜還是有些猶豫。
　　雖然她的確是想自己壹個人逛壹逛揮灑這些天下來心中積攢的郁結之氣，不過，她又怕獨自離開失了禮儀。
　　現在女人自己提出，她又想，話說到這份上了，獨自離開仿佛才是最好的選擇，可是如果真走了，她的老爺會不會因此責罰她待客不周呢。
　　珂琳娜現在非常想念自己的小夥伴們。
　　這時候，她只要把兩個選擇擺到他們面前，然後聽著他們為各自的決定做出的表決，進行統合，最終她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從而做出選擇。
　　可是，現在她只有獨身壹人，壹個能給她幫助的也沒有。
　　就截止及，女人擅自替她做出了決定。
　　“那麽，就這樣決定了！您先逛，待會兒我來買單！”
　　女人笑著離開了。
　　珂琳娜環視四周，看著這陌生的環境，幽幽嘆了口氣。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覺。
　　獨自待著是她所希望的沒錯，可這種被迫做出選擇的感受，卻又讓她感到十分怪異。
　　搖了搖頭，她再嘆壹聲，於這條商業街上開始漫無目的的亂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