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感覺到妻子越來越靠近我，我閉上了眼睛，聽到她坐在我床頭凳子上，輕輕的呼吸，壹股她身上獨有的香味闖入我鼻腔裏。
　　沈默了很久，她壹聲不吭，連呼吸都漸漸的沈入這寂靜的房間裏。
　　再過壹會，衣物摩擦的聲音傳入我耳邊，臉上被壹雙微微顫抖又溫暖的手輕撫，她就那樣壹直輕撫我的臉，我動了動眼睛，她肯定看到了我微微顫動的雙眼。
　　「鎮南…」
　　叫了我，妻子停了好壹會兒，「對不起…」
　　這壹句道歉，我感覺到了她悲入海底的淒涼。
　　說完，感覺到妻子站起身子，那只撫摸我臉上的手，也慢慢的在我臉上輕滑，起手，遠離。
　　她站起身，又安靜了壹會兒，傳來轉身離去的聲音。
　　「妳就這樣，走了，是嗎？」我睜開眼睛，看向正欲轉身的妻子。
　　聽到我的聲音，我看到她滿是紗布的身上，顫抖了壹下。
　　她慢慢轉身過來，月光下，她的容顏還是那麽動人，只不過多了憔悴和疲憊，雙眼微微發腫，眼裏滿是悲傷之情。
　　「我以為…妳睡了…對不起…」妻子轉身過來，坐在我身邊。
　　「妳是在向我告別嗎？」我真的不知道怎麽憤怒的去質問她。
　　「…我…不知道…」妻子雙眼看著我，眼裏滿是霧氣。
　　「做那些事情，妳真的沒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兒子還那麽小。」想到兒子，我閉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張開眼睛，妻子搖頭不止，眼淚流了出來，「…妳不在的那些日子，起初我認為…我自己能處理…」妻子擦了擦眼淚，「最讓我害怕的是…我怕妳知道…真的怕妳知道，不知道怎麽去面對妳…我每次…遠離他…每次…找機會和他坦白…總是又被他…我就不知道怎麽做…」妻子看著我，「他就像…抓住了我對他的容忍，壹次又壹次的繼續對我侵犯…後又後悔說太愛我了忍不住，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慢慢的接受這種感覺，我知道自己本來應該討厭這種…」
　　「但是真的不知道…怎麽回事…開始時…感覺控制不了自己的肉體…就像煙火…被他壹點就燃…起初我心裏真的很清醒…但是身體就像被控制了壹樣…後來…就習慣了那種感覺…」
　　妻子淚眼婆娑的看著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欲望…太大了…還是…後來…他就像能牢牢抓住我的脖子壹樣…我的身體欲望變成水龍頭壹樣…想開就被他開出來…」
　　「我知道說這個妳不相信…妳以為我是愛他才這樣…其實…真的不是…我承認自己…有段時間…真的感覺到他帶給我快樂…那種快樂…和曾經的妳給我的感覺是壹樣的…後來我感覺到他…更在乎的是…我的身體…但是那個時候…我的身體…已經……」
　　「已經陷進去了，是嗎？」我說，「…應該是吧，愛和不愛，對他的感覺和對妳的感覺，我很清楚，我愛的人是妳…真的只有妳…但是…我真的痛恨自己…總是…想遠離…還是…被他…」妻子看著我，眼淚流了下來。
　　「有些時候，我真的想把事情…給妳坦白…但是…壹想到錯這麽多了…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去面對妳…真的…我真的很害怕…後來，我給他錢，讓他離開我們遠壹點，永遠不要再回來，我知道妳以為我還在意他…其實真的不是鎮南…他說不怕，要命壹條…我擔心他對妳做出什麽事…我擔心他因為我…傷害妳…」
　　「短信…我是確認他真的有沒有愛過我…我不敢相信…妳給我看他日記本裏的那些…他居然是那樣的人…妳可以說我傻…我也是真的傻吧…」妻子閉上眼睛，眼淚匯聚在下巴，往地上滴落。
　　「妳確實很傻，他把妳的照片都放到網上，妳們的這些事情，他都在網上分享，妳知道嗎？妳居然覺得他是愛妳的？」我說完，打開我的手機，打開那個論壇裏的帖子。
　　「亡羊補牢」赫然在列，我點了進去，那些帖子依然在上面。
　　「妳自己看吧，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沒有辦法重來。」我說，把手機遞給妻子。
　　妻子接過手機，看著手機屏幕裏的東西，沈默了很久很久。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有天意這個東西，如果我沒有發現這個帖子，還真的不知道妳們這些事情，如果我不知道，妳是不是就打算隱瞞我壹輩子？」我現在很平靜，看著她。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我真的太傻了…對不起…鎮南…
　　我知道給妳的傷害…太大了…」妻子把手機放在床頭，看著我，眼淚都出來了，身體顫抖不止。
　　「這些東西，這些視頻，要是讓妳爸媽知道，妳覺得他們怎麽看妳？」我看著妻子，她的頭壹直在輕輕搖晃，「當然，我的家教，不允許我去這樣做，雖然，我確實被妳傷得體無完膚。
　　「我安靜的看著她，輕輕的說，我知道，只要妻子像她說的這樣，我這樣做，比我罵她，比我打她壹頓，更能讓她心裏感到無盡的愧疚和懺悔。
　　「至始至終，我對妳的愛…都沒有動搖過…我知道自己已經喪失為人妻…為人母的道德…」妻子看著我，「我不求妳原諒我…妳怎麽做我都不會怪妳…這都是我應得…都是我的報應…我只求妳…好好對待兒子…」妻子說完看向我，起身。
　　「所以妳打算幹嘛？」被她這麽壹說，心理說不出是喜悅還是難受。
　　「我不知道…」妻子搖搖頭，「妳不是說，他給妳下了藥嗎？還拿妳們的事情威脅妳嗎？」我看向妻子。
　　「…下藥…我壹直都有懷疑…第壹次他來家裏那晚…我真的感覺…身體很熱很熱…我記得當時…頭很暈很暈…我知道現在這樣說，妳已經不相信…如果可以…讓他跟妳說吧…」妻子眼淚往地上滴落。
　　「威脅呢？妳說的威脅呢？」我說，「我跟他坦白了幾次，後來他說為了得到我…他會不惜壹切代價…包括…包括把他偷拍的照片視頻發給妳…就算死也不怕…那時候我就知道…他只是想得到我的身體…我真的怕他對妳…對兒子做出什麽事情…我說和他的關系適可而止，結束吧，就像做壹場夢就行了…」妻子看向我。
　　我發現妻子在這接近壹年的變化裏，確實感覺到她情緒的不穩定，我那時忙於工作，也沒有去關心她。
　　「呵呵，就像做壹場夢？妳清高，妳了不起！我承認妳真的想過斷了妳們的關系，但是妳也舍不得，不是嗎？甚至還在小區裏租了房子，不是嗎？」我想到前幾天看那些視頻裏的妻子，內心又隱隱作痛。
　　「對不起…也沒有說舍得舍不得吧…我真的想斷了關系…但是又被他…」
　　「又被他侵犯，是嗎？最後妳在被他侵犯中，得到了快感，是嗎？」我說，「…」妻子沈默了很久，「對…」妻子顫抖不止，也許這就是她的答案吧。
　　「小區…房子…是他租的…租了三個月吧…妳看到…前就退了…以照顧我…
　　為目的…其實…我知道他…什麽意思…我怕他告訴妳…就答應…答應過去…對不起…對不起…」妻子閉上了眼睛，淚水被擠了出來，又張開那雙美眸，眼裏滿是麻木和淒涼。
　　我看著她，此刻，卻不知道說什麽。
　　房間裏只剩妻子細微抽泣的聲音。
　　「妳愛過他嗎？」沈默了很久，看著她滿臉淚水的臉龐。
　　「…開始的時候…我被他感動過…就像曾經的妳…那個為了我不顧壹切的妳…」妻子看向窗外，「當我明白過來…他只是…愛我的身體…的時候…」
　　「我的欲望已經陷進去了…」
　　「對不起…鎮南…」月光灑落在她臉上，淚水打濕了她美麗的臉蛋。
　　「那個東西，真的那麽重要嗎？有那麽讓妳沈迷嗎？」我皺起眉頭說，「…我不知道…也許…是吧…不過都是以前了…不管妳信不信…」妻子滿臉憔悴。
　　「那個孩子…真的是我的嗎？」我看著妻子，輕聲說，「是，」妻子沒有任何表情，飽含淚水的雙眼看著我的眼睛。
　　「對不起…」妻子說完，淚水又掉了下來，我閉上了眼睛，說不難過是假的。
　　房間裏陷入沈默，「還有…」我有些沙啞的說，「是妳給劉波講的，楊浩在我手上，是嗎？」我說，「…」
　　「是，」妻子閉上眼，「我沒有救他的意思…我是怕妳受到傷害…為了我…去做違法犯罪的事情…
　　不值得…」妻子安靜的說，「小迪給我說…劉波和楊浩的事情…我才知道他們…對不起…」妻子看著我說，「鎮南…做錯這麽多…我已經不配做妳妻子了…我不奢求妳能原諒我…對不起…接下來…妳怎麽做…我都配合妳…支持妳…這輩子…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去彌補…對不起…」說完，她摸了摸修長的右手無名指上的鉆戒，壹直低著頭，輕輕撫摸那枚戒指，那是十年前，我戴在她手上的結婚戒指。
　　「妳還愛我嗎？」妻子低著頭，「我也不知道…」我說，我說完後，她呼吸變得粗了起來，身體在不斷發抖，跟隨著哭泣。
　　「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她的眼淚不停的滴落，甚至滴在戒指上。
　　突然，她輕輕的旋轉那枚戴在手上的戒指，從手上脫了出來，把結婚時我給她的戒指，輕輕的放在我床頭，身體顫抖不止，往外走去。
　　看著她微微顫動，被她父親抽打得滿是被紗布包裹著的身軀往外走去，我竟然說不出話，開心嗎？沒有，壹點都沒有，甚至還有壹點落寞感，就好像她說的那樣，就像，壹場夢，在這壹場夢裏，我什麽都沒有得到，反而失去了許多。
　　我多希望，這就是壹場夢。這就是我要的結果嗎？
　　看著她打開房門，背影在門口定了壹會兒，走出去，關上了房門。
　　我想說什麽，終究說不出口。
　　過了幾天後，徐小迪說楊浩已經醒了過來，並指出了GZ炸彈事件是劉波指使，用事情成功後的承諾給予楊浩集團股份和副總裁的職位為代價。
　　這幾天我已經好了很多，嶽母經常過來照看我，妻子從那壹晚過來後，再也沒有來過。
　　在我的請求下，徐小迪給了我壹個人見楊浩的機會。
　　我走進那間病房，看到全身纏繞紗布的楊浩躺在床上，只有兩只腫得發黑的眼睛和微露的嘴巴露在外面，看到我走進來，我看到了他眼裏的恐懼。
　　「我認為我對妳真的很不錯。」我站在他面前，「我甚至第壹個想要培養的人，也是妳。」我看著他，他眼裏除了恐懼，滿是空洞，「妳怎麽回報的我就不說了，我現在問妳，妳是不是給她下過藥，有威脅她沒有。」我看著楊浩。
　　「…」楊浩沒有說話，他就像傻了壹樣，空洞的眼神看著我，過了很久，「下過，就壹次。」楊浩說，「第壹次，是嗎？」我說，「…」
　　「是。」楊浩說，「妳威脅她了嗎？」我說，「威脅嗎？好像有，好像又沒有，我忘了。」楊浩說，我盯著他的眼睛，雙眼無神，應沒有說謊。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楊浩這樣說，我有些心痛。
　　我看著接近殘廢的楊浩，雖然這個人已經沒用了，但是他對我來說，會是心裏永遠的壹個痛吧。
　　得到了答案，我看了看楊浩壹眼，往外走去。
　　從醫生處知道，楊浩身體狀況接近殘廢，頭部受創，必定留下後遺癥，面部毀容，雙眼接近失明，下體生殖器糜爛發炎，已被做切除處理。
　　隨著楊浩的指認，劉波在別墅裏被抓。在開庭之日前幾個小時，我去見了劉波。
　　「其實我挺嫉妒妳的。」劉波看著我，「為什麽？」我說，「明珠那樣的女人，應該是屬於我的，她跟妳在壹起，妳們真的不合適。」
　　劉波說，我皺著眉頭，「妳們的階級差得那麽大，妳們的三觀都是不同的，由於所謂的愛情，也許暫時會讓妳們認為壹輩子都屬於彼此，等過了愛情的幻想，妳們的矛盾註定會冒出來。」劉波風清雲談的樣子，「我們這些人，出生開始就決定了比妳們的成就要大，我們永遠不會滿足，這就是階級帶來的差異。」劉波看著我，「明珠，我從小開始就跟她壹塊長大，我懂她比妳還多，她不是妳能控制的，也不屬於妳，她本來就應該屬於我。」劉波說，「然而妳卻出現了，填補了她的空虛。妳以為那是愛情，其實不然，也許就是妳剛好出現，僅此而已。」劉波說著，「妳知道我為什麽找楊浩嗎？」劉波微笑著看我，「為什麽？」我說，「我的秘書李思琪告訴我，她懷疑楊浩早就跟明珠有染，我不信。」劉波說，「後來，我和楊浩接觸，確實發現了他和明珠有些不明不白的事情。沒錯，我威脅了他，我讓他去GZ搞垮妳，事情如果順利，妳就進去，我再收拾楊浩。
　　「劉波說，「我愛她，不比妳少，我們才是最合適的。」劉波看著我，「可惜，有些時候，事情總不能如願。」劉波說。
　　「也許妳是對的，」我說，「不過，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妳這麽黑暗死板，我也許是剛好出現在她的生命裏，但是，她愛不愛我，妳不知道，我知道。」我微笑著看他。
　　「妳知道是誰給我說的，楊浩在妳那裏嗎？」劉波瞇著眼睛，「是明珠，」劉波笑著，他肯定以為又在我心臟上插壹刀。
　　「她給我坦白壹切了。」我微笑著看他，劉波沒有說話，面帶笑容的看著我，那個感覺似笑非笑。
　　在開庭之日，法院宣判，劉波，危害公共安全罪、危害GJ安全罪、非法持槍罪、殺人未遂等數罪並罰，情節特別惡劣，判處劉波死刑，後又改判為緩刑。
　　楊浩，危害公共安全罪、危害GJ安全罪、非法攜帶爆炸品等數罪並罰，情節特別嚴重，根據法規理應從嚴判處，判處楊浩無期徒刑，不得假釋。
　　兩人鋃鐺入獄後，劉波父親深感愧疚自責，嶽父挽留不行，買下劉波父親股權，嶽父在公司裏的股份占比達到70%。
　　在這之前，我再次去找了壹次白露娜，白露娜好像知道我的來意，帶我去醫院，把妻子當晚流產報告調取了出來。
　　妻子自從那壹晚後，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嶽父嶽母讓我們壹家去他們那裏吃飯，嶽父說他已經老了，希望我接手集團。
　　我知道嶽父這樣做是什麽意思。
　　我向嶽父說明了我要帶兒子前往大洋彼岸讀書的意思後，嶽父沒有逼迫我，經過和我協商，把公司股權百分之十放在我名下，還有百分之五十股份在兒子成年後依法放到兒子名下。
　　我和妻子最終簽訂了離婚協議，當然，只有我們知道，我也不知道妻子有沒有跟嶽父嶽母說。
　　簽訂離婚協議後，妻子和嶽父嶽母說要去歐洲留學，兒子雖然不舍，但是也支持他媽媽的決定。
　　我知道妻子這麽做是什麽意思。
　　經過董事會決議，在GZ項目完成前，我辭去了集團總裁職務，在我的推薦下，集團副總老張在全票同意通過的情況下，成為集團新的總裁，我相信，集團在老張的帶領下會穩穩前進。
　　當然，嶽父知道我什麽意思，他並沒有強迫我留下或者繼續擔任這個職務。
　　跟家裏說我要帶兒子去國外生活後，我爸媽以為是我們壹家都去，我也沒有跟他們解釋。
　　壹切事情處理好後，我帶著兒子飛往大洋彼岸。
　　「爸爸，媽媽會來看我嗎？」在飛機上，兒子問我，「嗯，媽媽還要學習啊，還要工作啊，放心兒子，媽媽有空就會來看妳哦，「我摸了摸他的頭，「爸爸會壹直陪伴在妳身邊。」我微笑著看他，「好！」兒子很開心，往窗外看去。
　　今天天氣不錯，雲層下，盡是蔚藍的海洋。
　　2010年冬季，亞運會如期舉行，我在遙遠的大洋彼岸，看到了電視機前國人的喝彩。
　　五年後，大洋彼岸西海岸壹處海灘上。
　　2015年的春節，國內大雪紛飛，大洋彼岸的小島上卻溫暖如春，在壹片金光閃閃的海灘上，海鷗的鳴叫與海浪的聲音交織，站在海灘上的我，目光看向這片海的盡頭，太陽即將消失在地平線上，黃昏渲染整片蔚藍的天空，海風漫漫，宇宇在不遠處光著腳丫踩在沙灘上。
　　太平洋暖流帶來的壹陣陣暖風，輕柔拂面，讓我清爽了不少。
　　往事如風，壹路走來，又隨風而去。
　　「宇宇，很晚了，回家吃飯。」我走到兒子身邊，今天是周末，我帶兒子過來這片海灘上玩耍，有些事情虧欠了太多，只能壹路補償，壹路陪伴。
　　五年來，兒子發育的很快，身高已經快要接近我。
　　「爸爸，妳看，「全家福」，這是昨天山姆在學校教我畫的，這是爸爸，這是媽媽，這是我，這是妹妹。」兒子指著他前面的畫。
　　「哇哦，很棒哦，來，做個鬼臉，爸爸給妳拍壹張照片。」我拿起掛在脖子上的相機。
　　「耶…」
　　「走，回家吃飯，」「等我洗手，」「洗幹凈點，泥巴都到眉毛上了，」「哈哈哈…」
　　「爸，妳說今晚媽會做什麽好吃的？」
　　「宮保雞丁！」
　　「哈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