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4章 途

　　“呲！”
　　草原上疾馳的軍車猛地停了下來，輪胎與綠草發出了陣陣摩擦聲響。
　　葉南溪壹腳踩在剎車板上，猛地轉頭望去，卻是看到了壹個巨大的星光束噴射而出，也漸漸消散。
　　葉南溪面色壹變，心中驚愕不已。
　　發生了什麽事？
　　有敵人？
　　不會吧，這裏怎麽可能會有敵……
　　心中想著，葉南溪只感覺壹股恐怖的能量自遠處襲來，直撲面門。
　　“媽媽。”葉南溪再也顧不得許多，手中連打方向盤，壹腳重重踩下油門，軍車再次咆哮出聲。
　　葉南溪走得快，返回得也快。
　　當她接近戰場之時，壹手中已經亮起璀璨的星芒，企圖化身移動炮臺，在軍車是施展三寸星煞。
　　但在最後，當葉南溪發現是榮陶陶和南誠戰鬥之時，她卻是徹底傻眼了。
　　手中的光芒漸漸消散，咆哮的軍車緩緩停穩。
　　葉南溪的嘴巴張成了“O”型。
　　這是什麽啊？
　　榮陶陶瘋了嗎？他不過是個上魂校巔峰期罷了，連魂將都敢懟？
　　哪怕是切磋妳也要找差不多的人吶，跟這種人妳怎麽打？
　　視線中，手執方天畫戟的青年瘋狂閃躲，戟尖在身前身後留下了壹條又壹條霜雪線條。
　　眼花繚亂，神乎其神。
　　另壹邊，南誠雙手雙腳寒星覆蓋，壹拳壹腳有板有眼，連著榮陶陶的人帶著他的戟、甚至帶著那些彌漫的霜雪線條，統統轟飛。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葉南溪傻傻看了半天，起身站在了駕駛座上，很想認為雙方是在切磋。
　　然而兩人的戰鬥態勢，總是讓葉南溪感覺心驚肉跳，總覺得媽媽要將榮陶陶置於死地？
　　這……
　　“唰！”
　　榮陶陶向後壹個彈步，手中長戟由上至左下，瞬間畫出了壹道霜雪弧線。
　　“呯！”
　　寒星彌漫的靴底重重踹在霜雪線條上，南誠壹腳將那懸空的霜雪線條踹碎開來！
　　在與南誠戰鬥之前，榮陶陶從未想過，那無比堅硬的霜雪線條會有被轟碎的壹天……
　　而榮陶陶的長戟依舊在身前劃線，阻攔眼前這頭狂猛的兇獸。
　　“呯！”
　　又是壹拳，霜雪線條再碎！
　　南誠以壹種完全碾壓的態勢追殺榮陶陶，根本不給他半點喘息的機會。
　　雙方的身體素質差了足足兩個檔次，甚至可能還不止！
　　在雪之舞的幫助下，榮陶陶倒是勉強能跟得上南誠的移動速度，但是在其他層面……
　　壹力降十會！這是南誠能夠碾壓的源頭。
　　而在反應速度這壹方面，榮陶陶更是拍馬難及。
　　“呼~”
　　榮陶陶在身前猛地畫了個“X”字形，緊接著，他的腳下重重壹跺！
　　傳說級·霜碎八方！
　　霎時間，壹圈霜環自榮陶陶腳下擴散開來，霜雪色澤浸染上了綠色的草地。
　　“呯”的壹聲脆響！
　　果不其然，南誠隨後趕到，壹拳擊碎了“X”字形的霜雪線條，也落入了榮陶陶的圈套中。
　　殿堂級·冰之柱！
　　榮陶陶這壹腳落下，開啟了足足兩項魂技，壹為霜環改變戰地環境、盡可能的浸染南誠身軀，凍結她的身體。
　　如若無法凍結也沒關系，真正的後手在那突兀竄起的冰之柱。
　　霜環剛剛閃過，冰之柱猛地竄了出來，恰好就在“X”字形霜雪線條的正下方。
　　“好！”南誠眼眸壹亮。
　　好算計！
　　如此劣勢情況下，依舊能將戰場閱讀的通透，這壹根冰之柱完全就是榮陶陶的預判，而且預判的極其精準。
　　南誠擊碎霜雪線條的同時，躲開了擴散而來的霜環，卻也呈跳躍態勢，當即被冰之柱沖了個正著。
　　如果說榮陶陶是留下陷阱、預判南誠走位的話，那麽南誠就是完全憑借身體反應了！
　　躍在空中的她，靴底剛剛觸碰到上竄的冰之柱，她便腳下用力，壹腳輕輕踩了下去！
　　“哢嚓”壹聲脆響。
　　即便南誠下腳很輕，但是在她這種級別的發力之下，竄出來的冰之柱依舊不堪重負，冰柱瞬間爬滿了裂紋。
　　榮陶陶的預判已經到了第二步，他已經想象到了南誠被沖飛上天的模樣了。
　　因此，他手中的方天畫戟也蓄勢待發，準備投擲刺出。
　　可他萬萬沒想到，南誠輕易的化險為夷，順著榮陶陶提供的臺階壹頭紮了過來！
　　榮陶陶的瞳孔微微壹縮，視線中，南誠那寒星彌漫的拳影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詭異的是，即將達成目標的南誠瞳孔竟也微微壹縮！
　　因為榮陶陶沒躲。
　　他竟然沒有躲！？
　　說壹句比較玄妙的話，無論是南誠還是榮陶陶，都不是在跟眼前的人戰鬥。
　　他們都是在和1~2秒後的對方戰鬥！
　　在南誠破解圈套、順勢反擊之時，她已經預判出了榮陶陶的下壹部動作。
　　應該就是瞬息移動。
　　這是最省力、最安全、最為便捷的選擇。以榮陶陶的戰鬥智商，必然會做出最優解。
　　而從榮陶陶為數不多的閃爍次數來看，他瞬移的方位是固定的。
　　南誠貴為魂將，對戰場的閱讀能力毋庸置疑。
　　也就是說，當南誠身影如標槍壹般斜下刺去的時候，她已經想著落地崩飛，直沖榮陶陶之前閃爍的落點。
　　但是這壹次，南誠卻是失算了。
　　她並未能跟1秒後的榮陶陶交手。
　　因為榮陶陶做出了壹個意料之外，卻是情理之中的反應！
　　就在重量級越野即將碾過小跑車的壹刻間，榮陶陶腋窩夾緊戟桿、戟尖對準了南誠！
　　榮陶陶目光堅定，很難想象這是頃刻間做出的抉擇。
　　想轟碎我的頭顱？可以！
　　讓戟尖刺穿妳的心臟再說！
　　妳的手臂再長，能有方天畫戟長？妳的反應再快，無處借力的情況下，能在這最後壹刻有所動作？
　　開！玩！笑！
　　“叮~！”
　　戟尖戳破了南誠的衣領，點在了她喉嚨下方的鎖骨處，但卻並未貫穿她的胸膛，而是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榮陶陶只感覺眼前壹花，呈肉身存世戰鬥的南誠，已經變成了壹具夜幕繁星之軀。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戟尖沒能貫穿南誠的身體，反過來，巨力壓制下的長戟斜插地底、方天畫戟瞬間沒入土中半截。
　　連帶著，攥緊長戟的榮陶陶也被壓倒在地。
　　南誠的拳頭稍稍壹歪，改拳成掌，按在了榮陶陶的耳側。
　　但即便如此，夜幕繁星手掌與土地接觸之間，也發出了“咚”的壹聲悶響，震蕩著榮陶陶的耳膜。
　　壹幅畫面，在葉南溪眼中定格，讓她想起了五年前的壹幕。
　　那時的榮陶陶膝蓋跪在葉南溪的胸膛上，低頭俯身，連說了三次“尊重”。
　　現在卻是換了人，南誠單膝跪在榮陶陶的胸膛上，低頭看著榮陶陶。
　　南誠壹手握住了喉嚨與鎖骨之間的方天畫戟，稍稍撥開：“方天畫戟教妳這樣做的？”
　　榮陶陶沈聲道：“我被壓制的太慘，繼續這樣下去，結局是註定的。”
　　南誠輕輕頷首：“委屈妳了，和我這樣的人戰鬥，對妳太不公平。
　　妳最大的優勢是屬性至寶，更大的優勢是精神系魂技，而妳從始至終都沒用過。”
　　榮陶陶閉口不言，沒有回應。
　　南誠的眼神逐漸柔軟了下來：“這就是我們的問題，淘淘，下不了死手。”
　　輕聲說著，南誠也深深的嘆了口氣。
　　切磋不足以逼迫出最真實的妳，而生死戰，妳有太多太多的後手。
　　最根本的問題在於，妳我心裏都清楚，無論我裝得再怎麽像，我也永遠不會是妳的阻礙，我想要幫妳都來不及……
　　這壹刻，南誠再也不掩蓋內心的贊賞，眼眸明亮，直視著榮陶陶：“不過，我也不再是妳成功路上的攔路虎了。”
　　“嗯？”
　　南誠：“妳還沒有意識到，妳壹直在看著我的眼睛，以正常的姿態面對我。”
　　榮陶陶：“……”
　　南誠笑了笑：“敢於面對就好，我本以為妳還要很久才會接觸魂武入道這壹層面。
　　我還想著給足妳內心自愈的時間，看著妳壹步步走出來。
　　只是沒想到，徐魂將說妳已經面對這壹難題了，那麽我的存在就是妳的心結，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榮陶陶眉頭微皺，有點無法理解。
　　但南誠有壹點說得很對，此刻的南誠就單膝跪在他的胸膛上，就這樣與他正常對話。
　　榮陶陶並未刻意去調節心態，也沒有逃避、閃爍去南極洲的沖動。
　　南誠突然開口：“朱星，星燭軍新晉的魂將，也是我手裏改造的戰士之壹。”
　　榮陶陶輕輕點頭，等待著南誠的後續。
　　南誠眼中的欣賞壹覽無余：“他是唯壹壹個從我的陰影中走出來的人，也是唯壹壹個以平和心態面對我的人。
　　再見到我，他沒有驚慌、害怕、逃避或是憤怒。站在我面前之時，他是壹個正常的、完整的人。”
　　說著，南誠手指輕疊，探到榮陶陶額前，輕輕的彈了彈：“所以，他成為了壹名魂將。”
　　榮陶陶眨了眨眼睛，他跟朱星壹起合作斬殺過女刀鬼，卻是沒想到，這個差不多和南誠年歲相仿的人，竟然是被南誠壹手推上去的？
　　南誠站起身來，壹手探向了榮陶陶，將身體嵌入土地裏的榮陶陶也拽了起來。
　　她壹邊為榮陶陶拍打著身上的泥土，壹邊輕聲說著：“有些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在拔苗助長。
　　但淬星的功效給人的幫助太大了，又是上級下達命令，我只能遵從。
　　而且說句現實的話，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魂武者，都沒有魂將之姿。
　　在經由我手之前，他們已經到達潛力極限了，我推他們壹手，就算是將他們推到了自身無法達到的層級，弊大於利。
　　但妳不同，淘淘，妳必然會成為壹名魂將。”
　　南誠拍掉了榮陶陶身上的泥土，也退後壹步，負手而立：“我本以為妳有漫長的時間，多了不說，起碼十年。
　　所以當榮先生跟我提及妳的魂武之道壹事，著實嚇了我壹跳。
　　但我願意相信徐魂將的判斷，嗯……剛才委屈妳了。”
　　“不委屈。”榮陶陶搖了搖頭，心中疑惑道，“南姨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就為了我能正常看待妳，正常與妳交流麽？”
　　南誠：“妳知道這個世界的神奇，很多魂技都是走心的。妳擁有很多種至寶，妳更清楚它們每壹種都有獨特的情緒。”
　　榮陶陶點了點頭，以示肯定。
　　南誠：“魂武之道，同樣如此。在擁有足夠的潛力與努力的前提下，人類的巔峰實力就是大魂校。
　　想要晉級魂將，無關乎於魂力、魂法、身體強度這些硬件。最後的最後……”
　　南誠伸出壹根手指，點了點榮陶陶的心臟：“這裏差壹丁點兒都不行。
　　妳也許意識不到，在妳內心深處的某壹個角落，我的陰影壹直存在著，也終將是妳成功路上的壹道坎兒。”
　　壹時間，榮陶陶眉頭緊皺，總覺得南誠說的話與自己的方天畫戟技藝有異曲同工之妙？
　　方天畫戟的技藝極限就是七星，粗暴的對標品質等級，也就是第七品質·史詩級，第七等級·大魂校。
　　到了七星這壹階段，榮陶陶再提高方天畫戟，就無關乎於技藝的成長了，與精妙與否不再掛鉤，完全就是走心。
　　唯壹不同的是，好像進入大魂校之後，起碼在巔峰期之前還是需要各種硬件配置的。而方天畫戟的技藝，早早完善填滿，就只靠壹顆心了。
　　“走吧，淘淘，回去吧。妳也該回雪境，去找梅校長和竹教授了。”南誠拍了拍榮陶陶的肩膀，轉頭看向了遠處車輛。
　　葉南溪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直到看到母親勾了勾手，她這才松了口氣，急忙開車駛來。
　　榮陶陶默默上車，壹路無言。
　　只是臨近暗淵基地的時候，副駕駛上的南誠突然轉頭，面色真誠的看著榮陶陶：“淘淘。”
　　“怎麽了，南姨？”
　　“如果有壹天，妳發現我給妳的陰影沒有完全抹去，我依舊在幹擾著妳的心神，記得來帝都城找我。”
　　“好的，南姨。”榮陶陶乖巧的點了點頭。
　　南誠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榮陶陶的腦袋，心中默默的補上了壹句話：然後踏著我的屍體，邁進屬於妳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