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獵物

　　天華十五年七月十四，楊林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都收到了壹份請柬。大意是南城官營飯莊’快意坊’，將改名為’結心樓’，改官營為官民合辦，將在十五天後開業，希望大家捧場，由’結心樓’新東主許欲明，和楊林知府黃華聯名簽屬。
　　七月二十九，結心樓高朋滿座，身處楊林這個地方任誰不得給黃大人幾分面子，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嗎．
　　自大早晨壹起來，吃過早飯以後，韓楚廷就又扮成了許欲明的樣子站在門外迎客，臉上還要帶著勢利的笑容，點頭哈腰，搖頭晃腦。
　　“呀，馬老板，您來了，裏邊請，裏邊請，今天壹定要不醉不歸。”
　　“劉先生，久仰，久仰，您可是當今名士，您能賞臉，小號真是蓬蓽生輝啊，今天您壹定要為小號留下墨寶。”
　　類似這樣的話，韓楚廷不知說了多少遍，為了記住這些人下的功夫，簡直比當初練功還累。當然，大家也非常滿意，這位許先生，果然不出他們所料，是壹位勢利多財的小人。靠著銀子搭上了黃知府，只要以後小心壹些，不會對他們構成威脅。
　　“福臨鏢局總鏢頭張賓到…”
　　聽著這拉著長聲的聲音，韓楚廷不由地壹陣苦笑，“又壹位…”想歸想，不過戲還要演下去，韓楚廷感快揉了揉僵硬麻木的臉，換上壹臉媚態，壹溜小跑迎上前去。
　　迎面走過來的張鏢頭，並不似他想象中的鏢頭模樣。在他的印象中，所謂鏢頭，應該是壹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壹露面就可以震懾當場，並給所有聘請他押鏢的人予信任感和安全感。可是眼前這位鏢頭，完全打破了他心目中的這種印象。
　　壹席雪白的儒衫，穿在並不強壯的身上，白凈英俊的臉上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完全壹派秀才風範。只是偶爾從眼中閃過的壹絲冷電，顯示出他並不似外表那麽柔弱，手裏的折扇，拿的方法也與眾不同。
　　“安宜無回門，‘附骨隨行’十六式點穴鐝法，不簡單。” 韓楚廷臉上的表情不變，點頭哈腰向張賓作揖，嘴裏依舊是那套講了千百遍的老詞：“張總鏢頭，唉呀，久仰，久仰，在這世上有誰不知道張總鏢頭和福臨鏢局的威名啊！想不到我這小廟竟然來了您這麽壹位大菩薩，以後小店的生意還要請張總鏢頭多多照顧啊！”
　　“好說，好說，許長櫃客氣了，說不定，今後是您照顧我才對。今天是貴號開張的大喜日子，我也帶小女來湊湊熱鬧，玉兒，這是．．．哎？” 張賓回頭不見了自己的女兒，微覺壹陣尷尬，“許長櫃，不好意思，小女頑劣，待我尋她出來。”不待韓楚廷阻止，己然喚道：“玉兒，玉兒．．．”
　　“哎…”隨著他的呼喚，壹個清脆的聲音從大門外傳來，接著跑進來壹個紅色的倩影。
　　韓楚廷壹震，這是什麽樣的美人啊！紅的勁裝套在年輕的身體上，修長的大腿充滿爆發的美感。白凈的瓜子臉上，嬌艷欲滴的紅唇，明亮的眼楮沖擊著男人的欲望。“絕代尤物”這四個字閃過心間，不過當然要怡當地表現出他現在的身份，韓楚廷臉上露出壹副八輩子沒有見過美人的樣子。
　　張心玉厭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只見許老板大張著嘴，口水若隱若現，壹雙眼楮向著自已的胸脯猛看，柳眉壹挑，轉向她爹。
　　“爹，這個討厭的家夥是誰啊？”
　　“胡說。”嘴上這麽說，張賓臉上卻沒有壹點不高興的意思，接著說道∶“不可對許老板無禮!妳這丫頭非吵著要來，結果來了又到處亂跑，叫大家看笑話嗎？”
　　“爹，人家本來也不想，但還沒進門就叫那些什麽這個公子，那個少爺們給纏住了。人家跟妳來就是為了躲開他們，沒想到他們也跟來了，真是陰魂不散。”
　　“胡說，妳怎麽能．．．” 張賓似乎才發現韓楚廷，連忙拉過他女兒，“妳看看，光顧著教訓小女，卻把主人晾在壹邊。許老板，恕罪，恕罪。”
　　“沒關系，沒關系”韓楚廷嘴裏這麽說，可是壹雙眼眼仍不離玉兒，真到張賓壹聲輕咳，方才裝做如夢初醒，明知故問地向張賓道∶“這位小姐是。”
　　“啊，小女張心玉，頑劣不服管教，還望許老板見諒。”
　　“噢，原來是貴千金，難怪，難怪．．．不過，在下來到楊林也有些日子了，似乎並沒有見過貴千金啊？”
　　“小女自幼上華山習武，近日才回家探親。”
　　“這樣啊，那真是太給他面子了，快，裏邊請。”
　　少女昂首挺胸地走過他的身邊，正眼都沒瞧他壹下。
　　背對著他們離去的身影，韓楚廷輕輕摸著自已的臉頰，“很有趣的壹個獵物，不是嗎？”隨後，又迎向口外新來的壹位賓客。
　　華山西南，官道。
　　老王在這裏開了十多年的茶棚了，今天無疑不是壹個做生意的好日子。八月了，天上的太陽毒的要命，可是卻連壹絲風都沒有。沒有幾個人願意在這個天氣趕路，整個茶棚只有四個人在喝茶，壹個弱不禁風的老頭，還有三個商旅模樣的客人，弄的自己也昏昏欲睡起來。
　　遠方的官道上突然揚起了壹陣煙塵，壹陣馬蹄聲傳入耳中，老王瞇起眼楮，努力望去。只見壹匹棗紅色的駿馬飛速奔來，馬身上有壹個紅色的人影壹起壹伏著。轉眼間，馬己到了茶棚跟前，紅色的騎士翻身下馬，是壹名少女。
　　好美，老王壹呆，自己活了六十歲，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美的女人。
　　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註目禮，少女輕咳了壹聲，震醒了老王。
　　“老板，壹碗酸梅湯，兩個包子，壹盤豆腐幹。”
　　“是，是，您請坐。”轉身準備吃食，必竟為美人服務機會不多。
　　美女拿著食物靜靜地吃著，大家靜靜地看著，本來是壹大享受，可偏偏有人不合時宜地來搗亂。
　　“媽個巴子的，大哥，今天怎麽這麽邪乎，熱的要死，妳看這壹路上弄的這身臭汗，進這茶棚歇會兒再說吧！”棚外不知什麽時候來了三匹馬，馬上下來了三名大漢，壹看就不是什麽善類。
　　“是呀，三弟，他們來．．．”話音突斷，老二呆呆地看著棚裏，老大和老三看見他這個樣子非常奇怪，順著他的視線壹看，也都呆立當場。看他們幾乎壹致的表情，不愧是兄弟！
　　這視線的中心，那位少女顯然十分不滿，不由地哼了壹聲，喚回他們的魂魄。
　　“乖乖，老子長這麽大，頭壹回見過這麽漂亮的小妞。”
　　“老大，那就趕快把嫂子接回去吧！”老二道。
　　老三更直接，走上前去，“小妞，我們老大看上妳了，快和我們走吧！”
　　“啪”壹聲脆響，老三臉上出現了壹道巴掌印。
　　“敢調戲姑奶奶他，瞎了妳的狗眼。”少女喝道。
　　“死丫頭片子，敬酒不吃，吃罰酒。上，抓住這小婊子操爛她！”看見自己兄弟吃虧，老大壹聲大吼，沖了上去。
　　四個人鬥在壹處，三名大漢的功夫還不錯，不過和少女比起來相差太遠。少女眼中閃動著藐視和不屑，像貓戲鼠壹樣將三名大漢玩弄於股掌之間。
　　片刻之後，三個人躺下了壹對半，少女用腳尖挑了挑那名領頭的大漢，“想讓姑奶奶他當妳的壓寨夫人，妳還少了九條命…”說罷，扔下壹錠銀子，縱馬而去。
　　角落裏那個弱不禁風的老頭，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不錯，性格潑辣高傲，又不知天高地厚，真是壹個不錯的獵物。沒有白費我壹路跟來，後天晚上，壹定會很有趣。”另壹只手伸入懷中，輕輕摸著懷裏的東西。
　　跟蹤在張心玉的後面，化了裝的韓楚廷也來到了華山腳下，找了壹家客棧，壹直等到深夜。
　　韓楚廷靜靜地坐在銅鏡前，看著鏡中自己本來的模樣，烏黑的長發披灑肩上，劍眉，瓊鼻，蕭灑英俊，女人心中標準的情人形象。粗看之下似乎並不會武功，反而有點讀書人的意思，但是仔細壹看，那雙眼睛卻充滿了淫色的欲望。
　　韓楚廷握了握手中的木牌，嘴邊掛著壹絲邪笑,夜了，是該去折花的時候了。推開窗戶，壹席黑衣溶入了無邊的夜色。
　　韓楚廷擡頭看了看眼前兩人高的圍墻，深紅色的墻身和琉璃頂都帶著久經風雨的痕跡。墻內傳來尋夜人相互問詢的話，以及樹叢中暗哨綿長的呼吸，向世人顯示著身為九大門派之壹的強大實力以及無上的權威，警告那些試圖侵犯華山派的人考慮壹下後果。
　　“哼“，韓楚廷冷笑了壹下，華山派他是侵犯定了，壹提氣，韓楚廷輕輕飄過了圍墻，開始了他挑戰華山權威的行動。
　　順著打探清楚的路線向弟子廂房摸去，離熄燈還有壹段時間，各個房間都亮著燈，不時從裏面傳來陣陣嬉笑打鬧的聲音.
　　……